国文系一楼的走廊里,有几个学生正在嘁嘁喳喳的说着话。
“前边那个,是数学系的天才女生方琮珠!”
“她身边跟的是咱们国文系的大才子林思虞!”
“两个人真配啊!”
“还有一个是谁?好像在学校里没见过?个子高高的,年纪似乎有些大,看起来应该是已经混社会的人。”
学生们低声议论着,有些人盯住那三个人的背景,眼睛都不眨一下。
心里酸溜溜的一片。
“美欣,咱们回教室去罢,太阳晒久了头晕。”
唐菀言挽住了刘美欣的手,拉着她朝教室里边走,刘美欣有些不愿意挪脚,一双眼睛只是看着孟敬儒的背影。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来找她?”刘美欣不甘心的低语:“分明知道她不喜欢他,可他还是要来找她!”
“你也别怨你的敬儒哥哥了,还不是那个方琮珠吊着他?要不是她吊着孟敬儒,他肯定不会上钩!”
唐菀言说得格外气愤,在她心目里,方琮珠就是那九尾狐狸精,专长勾引男人。
“小姐!”
见着方琮珠走进来,翡翠一溜小跑到了门口,抓住了她的胳膊:“小姐,他们要将老爷推这去做什么电击,我不敢答应,说要等你来。”
方琮珠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来又有什么用?我也不懂医学啊,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要相信科学。”
“科学是谁?”翡翠眨巴眨巴眼睛:“他和观音菩萨一样厉害吗?”
本来沉重的心情,被翡翠这一闹,忽然又轻松起来,方琮珠走到了病床边,看了看沉睡着的方正成:“唉,还是得要从家里派个贴心的人过来照看父亲才行。”
虽然方正成沉睡着,可是打了营养针,总会免不得有排泄物,而且也不能总让他在床上躺着,得要时不时洗澡换衣裳,翡翠一个大姑娘,实在不方便。
要么从苏州那边派个男仆专门来照看他,要么就到广慈医院请个护工——这年头,还不知道有没有护工这一说呢。
“琮珠,我到家里派个男仆过来?”
孟敬儒也觉得翡翠照顾有些不方便,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总不能让她给方正成擦身子吧?
“不用了,这些天我来照顾罢。”林思虞赶紧表态:“方伯父生病了,自然得我来照顾他,这是我应该做的。”
女婿半个儿,他曾是方正成的女婿,照顾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miss fang, i have waited for you since 8 o’clock!”
身后传来史密斯大夫的声音,方琮珠回身看过去,就见这个高大的外国人带了一群小巧的中国护士走了进来。
史密斯大夫一进来就告状。
他很生气翡翠拦着他,不让他将方正成推去诊疗室做电击。
翡翠听不懂洋文,只是两只手抓住病床,不让他们动方正成,派了个护士跟她去说是做什么,她也只是口口声声的说要等小姐过医院来才能决定。
方琮珠只能陪着笑脸:“she really can’t decide which treatment should be taken, because she is just a maid.”
听方琮珠说翡翠只是一个侍女,史密斯大夫这才脸色稍微随和些:“oh, isn’t she your sister”
“no.”方琮珠帮翡翠道歉:“i’m so sorry……”
“it doesn’t matter, my girl!”史密斯大夫笑了起来:“let me give your father an examination first!”
“thank you very much!”
方琮珠让出了病床那边的位置,退到了一旁。
林思虞与孟敬儒都是努力的在听史密斯大夫说的话,断断续续的能听明白他的一些意思,可有些却还是不怎么理解,看到方琮珠竟然与他交流自如,两个人都佩服方琮珠的聪明。
她才到上海学了这么一会儿英语,现在就能用一些基础的英语进行对话了。
孟敬儒跟着姑姑去伦敦的时候,身边的人大部分说英文,他也就能偶尔听懂那么几句,姑姑鼓励他开口说,他略微说了两句简单的英语,就再也开不了口——不是不会说,他总觉得自己说的英语与外国人的相差太远,有些格格不入,生怕别人听不懂或者是会理解错误,现在见着方琮珠竟然说得这样自然大方,不免心里头有几分敬佩。
而对于林思虞来说,他也能说些简单的英文,可找到外国人练习的机会少,渐渐的,英文只印在他脑子里,很难从舌尖流出来,像方琮珠这样神态自若的与史密斯大夫对话,他自问自己做不到。
“琮珠,你真是厉害!”
林思虞忍不住赞了方琮珠一句。
翡翠很得意:“我们家小姐每日里在家里练习这些洋文,还揪着我学,我可学不来,不学不学,有小姐会说就够了。”
“琮珠,你若是去香港去西洋那些国家,英国很快就能适应,毕竟你敢开口说洋文。”孟敬儒叹了一口气:“我去年到香港,后来又跟着我姑姑去英国,从头至尾就没说上几句洋文。”
“没机会?身边全是中国人?”方琮珠有些好奇。
“不,是我胆小,不敢说,总觉得自己说出来人家会听不懂,有些不好意思。”
“真不敢相信,孟大哥你也有胆小的时候。”
中国人一直崇尚完美主义,当他们觉得自己不够完美的时候,就没有胆量勇敢展现自我,就连孟敬儒这样优秀的商业人才,竟然也会不自信。
“孟大哥,英文就是要多说,不管别人能不能听懂,按着自己的想法,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就行了。”方琮珠面授机宜:“我就是这样啦,只要不怕lose face,豁出去说呗,慢慢的就能说流利了。”
林思虞在一旁点头:“琮珠,你说得对,我等会就跟这位史密斯大夫聊聊。”
史密斯大夫听到有人喊他名字,转过头来看向林思虞:“any ques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