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敬儒保持着那张姿势坐在那里,再也没有说话,直到楼上的脚步声渐渐的传了过来。
方夫人肩膀上包了一块羊毛披肩,笑微微的站在门口,看了看起居室里的两个人。
她觉得两人的姿势有些奇怪,方琮珠拿了一本书认认真真的在看,而孟敬儒却半弯着腰,一双手捧着脑袋,似乎昏昏欲睡的样子。
“琮珠,看你怎么招待客人的!”
方夫人埋怨了方琮珠一句,怎么着也该陪着孟大少爷说说话嘛,怎么能让人家无事可做呆到那里只能支着脑袋打盹儿?
孟敬儒猛的跳了起来:“伯母,不关琮珠的事情,我正在想铺面里的事情。”
他已经习惯性的想维护她。
方夫人笑了笑:“亏得孟大少爷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
她看了一眼方琮珠,见她并没有送孟敬儒出门的意思,也不勉强,主动因着孟敬儒朝外边走:“琮珠自小就被我们娇惯了,孟大少爷你别介意。”
孟敬儒有些慌张:“不介意,一点也不介意的。”
看着孟敬儒陪了方夫人走出去,方琮珠将书本放到沙发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孟敬儒一走,她全身轻松了许多。
回想起认识他的这一年发生的种种事情,她还真觉得有些对不住孟敬儒。
他用心良苦,而她却不感动。
“琮珠,你与敬儒兄说清楚没有?”方琮亭走进了起居室,他也挺烦恼,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来处理这件事情。
于情于理,他都该严正拒绝孟敬儒的帮忙,毕竟他对于琮珠有一份异样的感情。
可是有些方面他又不得不依赖他——孟家在上海滩的商界里颇有声望,纺织机器买回来以后,方家想要东山再起,还得借助他帮忙宣扬一番。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方琮亭有时候很鄙视自己,觉得太小人,可现实如霜刀雪剑,他无能为力,只能屈从。
他说不出拒绝孟敬儒到家里来的话,只好让琮珠自己去将此事解决。
“我早已经与他说清楚,今日又重新说了一遍,只不过我觉得他有些偏执,可能要等到他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这事情方才能够解决。”
方琮珠拿着那本书翻了翻,心事重重:“家里这么多事,哪里还能腾得出精力来寻思这些?先把目前的烂摊子收拾了再说。”
就连林思虞,她有时候忙碌起来,几乎都没想到他。
更别说在她心目里,存在感不强的林思虞。
“大哥,明日去苏州那边看看厂房?”
算算时间,这时候地基应该打好,围墙起了一圈?方琮珠有些期待,不知道自己设计的新厂房建设得怎么样了。
“琮珠,你一个人回去罢,我还有些事情。”
方琮亭眼神闪烁。
方琮珠怔了怔,难道方琮亭又开始忙青年剧社的事情了?
“大哥,剧社那边……你能不去就别去。”方琮珠瞥了他一眼:“毕竟家里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忙。”
方琮亭满脸羞愧:“是我不好,琮珠,弄了那么多事情给你做。”
“不是我不能做,大哥,是咱们一块儿做会更有效率些。”方琮珠安慰他:“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
“明天我真有事情,下次我和你一块儿回去吧。”方琮亭歉意的看着她:“下回我一定和你一起回苏州。”
春日的苏州就如一个二八芳华的少女,娇柔明媚,小桥弯弯流水迢迢,岸边的柳树千丝万缕垂下浅金色的新枝。
与一片新绿间,有一道院墙延绵,仿若青色巨龙,院墙里露出了一角飞檐,只是走近看方才见着并未盖瓦,许多工人正爬在房梁上忙忙碌碌的干活。
“没想到会这样快。”
方琮珠有些惊讶,这才一个月不到的功夫,房屋就初见雏形了,这速度真是让她没有想到:“阿大,你查看过没有,地基够不够牢固?这房屋的质量可否有问题?”
阿大陪在方琮珠身边,小心翼翼解释:“大小姐,没问题的,是因为现在人手足,他们都想赶在农忙之前将房子盖起来就好,故此都多喊了些人手,这些日子里,每日吃午饭的都有百来人呢。”
“这么多!”
方琮珠惊呼一声:“那次来与我们商量的,不过七八个人。”
阿大笑了起来:“每个人带着家里人,亲戚朋友,百多人很容易凑得上。”
据阿大描述,地基只花了四日就已经挖好,挖下去深达十多尺:“大师傅说,这地基挖得深,便是盖三层四层都是很牢固了。”
方琮珠点了点头:“确实,足够了。”
这可真是苏州速度,比她想象里的要早了不少,看情况还有三四日,这厂房就盖好了。
走到院墙面前,外边也是一水的青砖,映着阳光,闪闪的发着亮,好像有水波晃动一般,方琮珠的手指从砖面扫过:“这砖很不错。”
“嗯,是在苏州砖厂选了上好的青砖,舍得花钱,货才好。”
看着工人们在房顶上忙忙碌碌,方琮珠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午餐要弄丰盛些,别亏待了师傅们。”
“知道知道,要想马儿跑得快,得给马儿多喂草!”阿大很得意的回答:“大小姐,你就相信我吧。”
“阿大,我当然相信你,你可是我母亲的好帮手。”
方琮珠总算是放了心,好在方家一直对人不薄,下人们都很尽力的为他们在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