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啊,一个大老爷們的,磨磨唧唧地像什么样子?”虎子娘冲门外嚷嚷道。
连嚷了几句,一位中年庄户男人才出现,手里只提了一个鸡笼子,脸上却现出犹豫的神色。
李田贵告诉冯大牛,这是虎子的老爹。
“我們家没有养那么多,就只有这些,本来都是准备留着自己吃的。唉,要説虎子那个小子也不给家里头説清楚。”虎子娘叹了口气,埋怨虎子没有鼓动家里人养鸡,白白错过了好机会。
“这倒不要紧,鸡什么时候养都成,我們一直收的。”冯大牛赶紧宽慰道。
“这説的是呢,当家的,愣着干什么,把鸡给人家送秤上去啊。”虎子娘指挥一言不发的虎子爹。
“我来,我来。”冯大牛走前一步,从虎子爹手中接过鸡笼子。
照例往里面扫视了一下,笼子中有八只鸡,样子毛色都还行,不过精神却似乎不大好,都是半眯缝着眼睛,卧在笼底歇息。
不大对,他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随后,他将笼子放在地上,伸出右手探进去捉了一只花母鸡出来,母鸡并没有挣扎,老老实实地由他摆弄。
冯大牛先查看了鸡头鸡脚掌,然后掂了掂份量,想到什么,顺手一摸鸡的嗉子部位,果不其然,嗉子鼓鼓囊囊的,里面全是小疙瘩。
他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
唉,没想到虎子的爹妈也来占这点儿小便宜。
“这鸡不大对路啊。”冯大牛虽然和虎子关系不错,但做事原则还是要坚持的。
“怎么不对路?都是我家自己养的,天天在院子里面跑,吃虫子、粮食长大的,可是正经的柴鸡啊。”虎子娘脸上笑容消失,不满地问道。
“我没有説这不是柴鸡,品种什么的也还行。可我們收货有个规矩,捉鸡前五小时内不能喂食儿。而你这个不光喂了,还过量了吧。”冯大牛语气平和地解释。
“呦,还有这个説法哪,我們是头一回,也不懂啊,你們就担待一点儿吧,以后会注意的。要説我这鸡这几天的胃口是好了点儿,也不算过量吧。”虎子娘面不改色地説道。
“啥胃口好啊,我告诉你們説,虎子娘可有绝活儿啊,那手指头,功夫深了去了,听説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呢,别説玉米粒儿,就是大铁砂子也照样招呼啊。”望着蹲在地上无精打采的花母鸡,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声揭底儿。
“这个你們就不懂了吧,那叫一指禅,电影里见过,正宗的少林功夫呢。”附和的人越説越离谱儿。
“这人会功夫倒是不新鲜,可他們家连鸡都给教会了,你們仔细瞅瞅,别人家的鸡都是站着,他們家这位派头儿就不一样,这蹲着马步,鼓着嗉子运着气的,这功夫练得有多地道啊。”
听了这个,大家伙儿都啧啧赞叹起来,还纷纷表示以后都得小心点儿,可别得罪了虎子娘,这手功夫搁谁也吃不消。
“这鸡落你們手里头可算遭了罪喽,造孽啊。”一位大娘不忍地説道。
“去,是谁胡説八道呢?敢説老娘的坏话。我們家的鸡身体棒着呢,爱活动,能跑能跳的,吃得当然就多了。”虎子娘可不好惹,转身叉着腰,冲人群瞪眼睛大声嚷嚷。
她倒无所谓,但虎子爹脸上却挂不住了。
这笼鸡确实是早上虎子娘用手指头给硬灌了小半袋玉米粒。他本想阻止,但虎子娘説集市上卖鸡鸭的商贩都是这么干的,好增加些重量。
还振振有词地教训他啥也不懂,説在当前灌粮食算是良心大大的好了,做人脑子不能太死板,要不然就等着受穷吧。听説还有些商贩给鸡鸭灌沙子,甚至灌重晶石粉的,那才叫一个黑心。
虎子爹扭不过她,这才勉强跟着过来。
但现在被乡邻們给当面戳穿,他再也忍不住了,走前两步,提起鸡笼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虎子娘大急,连忙伸手拽住他。
村民們见状,不由开始起哄,笑闹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冯大牛和李田贵赶紧商量了一下,然后李田贵把虎子爹娘拉到一边。
“算了,这鸡我們也收下了,不过得把嗉子里的货扣除,记着,以后可别这么干了。虽説虎子跟我很熟,但一码是一码,规矩可是不能破的,要不然以后跟别人都不好説话。你們説是不是这个理儿?”冯大牛小声对他們説道。
毕竟是虎子的爹妈,总要照顾一下的。而且那几只鸡除了灌足了食儿以外,倒还没发现别的毛病。
虎子爹妈心情很有些复杂,俩人对视了一眼,还是点头应承下来。
待最后一个客户走出院子,围观的村民见没有热闹可瞧了,这才纷纷散去。
“田贵叔,要不现在点点你們家的鸡。”冯大牛用毛巾擦了一把汗,对李田贵説道。
“着什么急,都晌午了,先吃饭。歇歇气儿再説。”李田贵早就让老伴儿准备好了午餐,伸手把冯大牛二人往正屋里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