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单於蜚一定会红着眼哽咽。
洛昙深别开目光,暗自发笑。
“生蚝可以吃了。”单於蜚在瓷碟里放了三个烤好的生蚝,又在扇贝上浇酱料。
“就这样?”洛昙深问。
单於蜚手腕微微一顿,“嗯?”
“不帮忙去壳吗?”洛昙深眼中擒着笑意,看上去竟有几分自然的天真。
单於蜚沉默几秒,拿过盛生蚝的瓷碟,用叉子不声不响地将生蚝肉连带酱料从壳里撬了出来。
“请慢用。”他说。
洛昙深瞧瞧瓷碟里的生蚝肉,又瞧瞧完全没有任何私人情绪的“猎物”,玩心彻底被挑了起来。
接下去,单於蜚撬了一堆生蚝扇贝。洛昙深倒也没怎么浪费,基本上吃完了,最后要了一盘花蛤,让单於蜚将肉一枚一枚挑出来。
自始至终,单於蜚都没显露出任何情绪,只是偶尔抬起手臂,在眼睛上按一按,然后眼皮重重合拢片刻。
洛昙深当然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
他的眼睛和他整个人散发的气场很是相似,都有些冷淡疏离,却又不至于冰冷。细看的话,他的眼中似乎没有焦距,像蒙着一片初冬尚未结冰的河上,清晨升起的薄雾。能窥视他的眼,却无法通过他的眼,碰触到他的心。
“你眼里有红血丝。”洛昙深说:“没休息好?”
单於蜚继续撬着花蛤,摇头。
“那你怎么老是揉眼睛?”洛昙深又道。
“抱歉。”单於蜚显然不愿意多说。
洛昙深看着他说话时起伏的喉结,忽又想到不久前那个情色的想象,嗤笑一声,将手中的花蛤壳不轻不重地一抛,“撬壳很好玩儿?”
这话说得特别没道理。让单於蜚撬壳的是他,吐槽人家撬壳的也是他。
单於蜚放下叉子,擦了擦手说,“不够我一会儿再撬。”
洛昙深眉梢挑得老高,饶有兴致地看着自个儿的“猎物”,声音突然变得温润——只要他想,任何时候都能伪装得风度翩翩。
“你叫什么名字?”
单於蜚从制服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沿。
鉴枢的每位服务生都有名片,便于更好地服务于客人。
洛昙深拿起名片,装模作样道:“单,於,蜚。”
单於蜚点了点头。
“哎,你忙了一晚上,怎么都不看我一眼?”洛昙深随手将名片一扔,架着腿,微偏着头看单於蜚。
单於蜚目光落在名片上,似乎想要收回去。
“你眼睛不是不舒服吗?”洛昙深沉着嗓子,将音色压出几分性感,痞笑着,“看我。”
单於蜚单薄的唇不经意地一抿,视线调转,与洛昙深四目相对。
河上的薄雾并未散开,飘飘荡荡,时浓时浅,仿佛初升的朝阳也无法将它驱散。
洛昙深微怔,唇角的笑意逐渐收敛。
他并未想到,单於蜚的眼眸会深得一眼望不到底,深得像有一道古怪的磁场,堪堪捕捉着经由的目光。
片刻,单於蜚轻声道:“看了。”
洛昙深回过神来,诧异于他的反应,“看了?”
单於蜚已经别开眼,就像方才不曾对视过一般。
对洛昙深来说,这相当于遭遇冷遇了。
真新鲜,他哼笑出声,饮一口茶,玩心大起,唤道:“单於蜚。”
“嗯。”单於蜚翻弄着炉上的生蚝,仿佛吝于给他一个眼神。
他竟也不生气,又唤:“单於蜚。”
“嗯。”还是那没有任何情绪的应答,单於蜚连余光都没有动一下。
洛昙深来劲了,“单於蜚。”
“嗯。”
“脸转过来,看我。”
单於蜚这才侧过头,两人再次彼此凝望。
“生蚝好看吗?”洛昙深问。
“不看着会烤坏。”单於蜚说。
洛昙深笑起来,“你怎么这么老实?”
不知为何,单於蜚这回没有别开眼,仍然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