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2 / 2)

如意胭脂铺 绾紫彤 3753 字 16天前

“那,阿朱遇害那夜,您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动静?这山里到了晚上都是动静。”老妇人红了眼圈:“若我真听见了什么,我一定会叫阿牛出去看,若阿牛出去了,没准我的阿朱就不会死了。可我除了山里头的那些声响之外,什么都没有听见。阿牛年轻,睡觉也沉,他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虽不知老妇人这后面的话中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但刑如意已经不想再追究下去了。无论那个晚上她是否听见了异样的声音,对于她来说,折磨都已经够多了。

刑如意叹了口气,又仔细的看了看老妇人复明的那只眼睛,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随后便站在前廊那里默默的看着越下越小的冬雨。这场雨,是为阿碧下的,也是她留在这个人世间最后的东西。

帮着阿牛安置阿碧尸身的时候,刑如意借机问起了钉子的事情,但她刻意隐瞒下了棺材两个字。老妇人没有多想,便将当年的事情一一的说了。说到房梁时,她的语气与神态也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说那些木材都是从附近山上伐的,做梁的木匠也都是附近村子的。至于那些钉子,多半都是木匠自己带来的。

见此情形,刑如意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因为当年的那些人,要嘛已经搬离此处,要嘛已经不再人世,就算她想要打听,怕是也打听不出来什么了。可就在刑如意带着李茂将要离开老妇人的家中时,她突兀的说了两句话。

这第一句:庙宇建成之日,也就是生祭阿碧的日子,这山中突然来了一个道士。他自称是过路的,到了跟前,问了众人建庙的原因之后,就跃上屋顶去看了看风景。随后,便离开了。因为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所以当时的那些人,包括老妇人自己都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刚刚刑如意问起钉子的事情,老妇人才恍然想起这么一件事来。她依稀记得,当时曾瞧见那道士往横梁上钉了一个什么东西,只是当时心中乱的很,也就没有提这件事情。

至于那个过路的道士,刑如意已经猜出来他是谁了?这世上能够如此清闲,还喜欢什么事情都要插一脚的道士,除了莫须有还能有谁。

这第二句:小女儿阿朱出嫁时,她曾偷偷的去过云家集。那时,她的眼睛尚能看见些东西,隐约瞧着那个站在阿朱身旁的妇人有些眼熟。事后回想起来,才觉得那妇人依稀就是当年村中村长的女儿。只是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也不是十分肯定。老妇人虽不清楚自己的两个女儿当年在村长家寄养时发生的事情,但阿碧被生祭之后,村中闹灾的情形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的严重。家无存粮,人无水饮,到了最后,甚至还发生过人吃人的惨剧。

老妇人听说,这村长女儿在听说家中闹灾之后,就带着夫婿与刚刚满月的孩子回来探望,结果刚刚入村,孩子就被人抢了去,生死不明。自己的丈夫,为了寻找孩子,也被那些发疯的村民们给失手杀死,若非村长父子护着她,只怕她也难逃那场天灾人祸。

“既是如此,难道阿娘你就没有担心过阿朱的安危吗?毕竟当年村中发生的那些事,村长的这个女儿极有可能都算到阿朱的头上去?”

“怎么可能不担心?只是,我让阿牛去打听过。这个妇人是阿朱恩人的遗孀,姓名也与当年村长的女儿不同。所以我想着……我想着许是我的眼睛不好,当日看错了人。”老妇人说着,抿了抿嘴唇:“可如今,阿朱她死的蹊跷,我又隐隐觉得这一切与村长的那个女儿有关?也许当年的惨祸之后,她也与我的女儿阿朱一样,隐姓埋名,重新嫁了人。”

“阿娘您当时看到的那个妇人,是否就是日后跟在阿朱身旁的那个厨娘?”

正文 第307章 泥菩萨(15)

刑如意万万没想到,朱氏身旁的那位厨娘竟还与朱氏有着这般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朱氏的死因,也就显得越发扑朔迷离,这让一贯好奇心颇为强烈的刑如意,感觉心中犹如猫爪一般的难受。

她想着若是常大哥还在就好了。常泰虽只是神都洛阳的一名捕快,但京城重地,是个官儿都比地方上来的大。若有他在,就算不能干涉案情,好歹也能探到些内情。

心中烦闷,便趴在马车上睡了。这一路颠簸,加上心事重重,睡的是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待醒来时,已回到了云家集,虽冬雨淅沥沥,但街面儿上的行人却是不少,比着山中的寂静,便多了一分热闹的烟火气息。

胭脂铺的门大开着,门内却没什么客人。也是,这个寒冬腊月的天,除了那些卖笑逢迎的姑娘外,哪个肯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涂脂抹粉的去讨欢心。她晕乎乎的下了车,却听见李茂在一旁低低笑,抬起头,却见细细的冬雨中站着一个面熟的人。

“常大哥?”

刑如意先是不信,接着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发现廊檐下不光站着常泰,还站着裹的跟颗小团子一样的殷元。

殷元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问常泰:“我如意娘亲这是傻了吗,怎么看见我们竟是这个表情?莫非是在山中遇见了什么邪祟,被迷了魂?”

常泰脸上起初倒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听见殷元这话,多了一丝紧张,又见刑如意的衣裳上沾了不少的泥巴,连伞都顾不得撑一把,就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到了跟前,问了句:“你还好吧?是不是在山里遇到了什么?”

温热的气息,透过冬季的雨落到刑如意的脸上,她鼻子一酸,眼眶一热,竟莫名的有些想哭。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脚步往前一挪,竟扑到了常泰的怀里。鼻音低低的,委屈的说着:“常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眼瞧着刑如意扑过来,常泰的理智告诉他,他是应该要躲开的,可偏偏双脚却不肯移动。带着冰冷气息的姑娘扑进怀里,原本坚硬的心一软,身子却相反的变僵硬起来。他的手张着,很想要用力的去抱一抱怀中娇人儿,可犹豫了半响,还是维持了原状。

常泰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自如一些,他脸上挤出一抹笑,低头看着怀中的刑如意,说了句:“常大哥怎么听着你这句话有些怪?你是在责怪常大哥回来的太快还是太慢?”

刑如意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常泰怀中离开。

“四娘呢,你把她安全送回洛阳城了吗?”

“铃铛呢?四娘是否已经将她安葬在她哥哥身旁了?”

“四娘她,有没有怪我?若不是因为我执意让她和铃铛陪我去青丘,看着我出嫁,铃铛就不会死于非命,四娘她也就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返回洛阳了。”

“如意——”常泰看着眼前有些消瘦的刑如意,心中也颇有些不是滋味:“常大哥才刚刚回来,你能不能允我喘口气,再来回答你刚刚所有的问题。”

“好!”刑如意难得乖巧的回着,倒是让常泰心里越发难受。

“如意,你仔仔细细的听常大哥与你说。”常泰握住刑如意的双肩:“四娘她已经安然的回到洛阳,她很好,已经重新开了酒肆,做起了生意,大家也都很照顾她。铃铛已经入土为安,有她哥哥在旁边守护着她,陪着她,她不会孤单寂寞,也不会被人欺负。四娘她从始至终的都没有怪过你。铃铛的事,是个意外,我们都不想那个意外发生。

你知道四娘她为什么要选择带着铃铛返回洛阳吗?一方面,她想将铃铛安葬在故土,另一方面,她是在担心你,担心你日日看着她,总会想起铃铛;担心你日日折磨自己,将铃铛的死算在自己身上;担心你日日心中愧疚,没有办法做回从前的刑如意。如意,四娘她心疼你。”

“常大哥!”刑如意鼻子一酸,眼泪破框而出,再次扑到常泰怀中呜呜的哭起来。常泰轻叹了口气,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而是用手轻轻的将其搂住,站在冬日的雨幕下,静静的听着怀中姑娘时而大声的啼哭,时而小声的低泣。

李茂觉得自己站在旁边有些碍眼,于是轻手轻脚的将自己移到了殷元身旁,然后压着声音问了句:“小公子,你说若是殷爷看见了这个场面,会不会责怪咱们两个?”

“不会!”殷元舔干净了鸡腿上的肉,将鸡腿骨头丢给李茂。

“真的不会?我怎么感觉若是我们殷爷看见掌柜的扑进常大人怀里一定会生气呢。”

“所以我才说狐狸爹爹他不会责怪咱们两个。”殷元抬着头,看了李茂一眼,“他只会活剥了你的皮。”

“为什么是我的皮?”

“因为我是如意娘亲的儿子,也是狐狸爹爹的儿子啊。虎毒不食子这句话,难道李茂你没有听过?”

殷元说完,迈开脚,冲着小厨房走去。

“小公子……哎……小公子你等等小的。那你告诉小的,眼下这个情形小的该怎么办?总不能跑到掌柜的和常大人跟前说一句:你们不能这样,我家殷爷知道了是会吃醋生气的这种话吧?”

“你当然不能说,因为说了,会让我娘亲觉得难看,常叔叔觉得尴尬。依照我娘亲的脾气,没准儿她会为了遮掩自己的难看而出手揍你。”

“完了完了,我就说这当下人的活儿不好干。”李茂连连的摇着头,却压根儿没有想回去提醒刑如意与常泰的意思,而是紧随着殷元的脚步进了小厨房:“小公子,那鸡腿能不能也给小的留一个。小的进山干了大半天的苦力活儿,连口水都没有喝上。”

“这么可怜?”

“对呀,小的很可怜的!”

“既然这么可怜的话,那就别吃鸡腿了,后院还有两只鸡,你去宰杀了。鸡腿留给我,余下的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