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吃屎,你吃它?”王贵华道:“你就不嫌恶心?”
叫花子道:“我不嫌恶心,反正长得是肉。”
天天吃粪的狗,我却忽然心中一动,难道这狗是……
再看邵薇,也正在盯着那土狗,若有所思,嘴角慢慢多了一丝笑意。
那狗看着我们,眼中的乞怜之意更多了,眼泪也一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这年头真怪,狗也会哭了。”那叫花子说道:“老乡们不管它吧?我这就把它打死了。”
说着,那叫花子抡起棍子,就要朝狗头上砸去。
邵薇突然道:“这狗,你不能打死它。”
叫花子愣了一下,然后醒悟似的道:“哦,那我把它拉到别处去,我知道小姑娘心善,见不得这种事情……”
邵薇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杀这狗,你走吧。”说着,邵薇从挎包里摸出来一张十元的纸币,递给那叫花子,道:“给你的,走吧,谢谢你带它过来。”
叫花子看看那钱,完全愣住了,半晌才接过去,捏了捏,又对着光看了看,然后才收起来,却还是不肯走,对邵薇道:“要饭儿要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遭见这么多钱,姑娘以后肯定是好人好报,大富大贵的命!就是你的心也太善了,这狗有什么可怜的?还不如我臭要饭的可怜。”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要把狗给弄死吃了。
“你走吧。”邵薇道:“不是可怜它,而是为你好,你吃了这狗,会有报应。”
叫花子不屑道:“吃个土狗,能有什么报应?”
“这狗是个人托生成的。”邵薇道:“你吃了它,跟吃个人没什么区别。我是为你好。”
“啊?”叫花子怔怔地看着邵薇:“人托生的?”
“不错。”
“你咋知道?”
邵薇不再理会叫花子,却对狗说道:“你是纪秀才的转世,对不对?”
那狗猛然抬起头,两只狗眼不再流泪,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邵薇,这完全是人才能做出来的神情和动作!
这一刻,我竟有种悚然的惊悸!
“这狗,狗……”
王贵华也长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邵薇对叫花子笑道:“看吧,它自己也知道。”
“这,这狗,真的是纪秀才的转世?”王贵华惊叫道:“是他吗?”
“它就是纪秀才,如假包换!”邵薇笃定道。
“纪秀才?”
那叫花子猛然打了个冷颤,看看邵薇,又看看那狗,突然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嘴里喃喃道:“这狗是人,这狗是人,那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我和王贵华面面相觑,王贵华戳了那叫花子一指头,道:“老乡,你怎么了?”
“纪秀才,好熟悉,好熟悉的人!啊!我是谁?我究竟是谁!”那叫花子大叫一声,双手猛然抱住脑袋,拼命摇晃,又撕扯头发,喉咙深处嘶吼道:“我是谁!我是谁!纪秀才,纪秀才!”
“他,他……”王贵华指着那叫花子,惊诧道:“他好像得了失心疯!”
我冷眼旁观,看他面色,再听其声音,眼神涣散,命宫易色,声为浊音,竟是大凶之兆!
邵薇猛地抢上去一步,左手食指、中指捏着一枚压鬼钱,蓦地按在那叫花子额头上,娇叱一声道:“咄!”
那叫花子浑身一颤,刹那间,涣散的眼神,渐渐汇拢,人也平静了下来。
邵薇喝道:“说,你究竟是谁?”
“我记起来了,八世之前,我是清乾隆年间血金乌之宫的一名长老,唤作冥冥子。”
那叫花子语音颤抖道:“乾隆二十六年,一书生,也就是纪秀才找到我,愿以重金作为酬劳,让我将一唤作玉珠的女子躯体、魂魄禁锢在颍水河底,我情知那女子乃是冤死,却仍旧做了此事。数年后,纪秀才身患恶疾而亡,我也被正道追剿所杀,此后二百余年,转生八世,每一世,都是叫花子,都活不过三十岁。想是上天怒我昔年贪财好货,为非作歹,故令我受尽人间贫苦之灾。今日,我忽然想起前事,大彻大悟了。我有罪,甘受一切惩戒!”
第八十三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和邵薇都是一惊,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这叫花子居然就是昔年把玉珠的尸体和魂魄禁锢在颍水河底的血金乌之宫妖道!
今天居然又是他,追着这土狗跑到了我们面前。
这造化之奇妙,世道之轮转,真不可谓不神奇,不可谓不精妙,着实令人敬畏叹服!
“原来你就是把玉珠禁锢在颍水河底的邪教妖道!”王贵华指着叫花子,道:“你活该当臭要饭的!”
那叫花子喃喃道:“是,我活该,我活该。”
我道:“纪秀才是个穷书生,他从哪里给你找来的重金作为酬劳?”
叫花子道:“他有个朋友,叫做徐秀才,家中豪富,他们都怕那玉珠死后化作厉鬼,去寻他们的晦气,所以,是纪秀才找到的我,是徐秀才出的钱。”
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明白了,看来玉珠说的话,不是谎言。昔年纪秀才找上冥冥子作恶,冥冥子为了钱便答应了,伤天害理,为道不容,死后世世受苦,到了这辈子,该了结的时候了,冥冥子转世者,便将纪秀才转世者带到我们面前,这正是报仇。是纪秀才害了冥冥子,也是冥冥子自己害了自己啊。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是我自己害了自己,不管别人的事情。你说的不错,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那叫花子念叨着:“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