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风间,人过云端。
玉沉海,玄月岛,玉山岛,断玉峰,九州……
风云变化,光景蹉跎。不经意回首,一切恍如隔世。
玉山岛上,好似喧闹了许多。而玉山镇、天震门、虚鼎门的情形如昨,却不见了熟悉的人影。
不过,九州又多了几位化神的修士。其中的三人并不陌生,来自神鳌峰与百安门的两位女子之外,还有一位来自清幽谷……
清幽谷,幽冥涧一旁的峰巅之上,林一默默打量着几座坟冢。坟前的石碑上,分别刻有大夏正阳宗的晏起、木天远、玉珞依,以及东方朔的名讳。
木天远与玉珞依竟然也来到了九州,并长眠于此。而后面的两人又是为何陨落?东方朔追随自己踏上仙道,却不料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匆匆一别,已成永诀……
林一怔然片刻,转而随风往北。
千里之外的青霞山上,一座洞府门前,有一男一女边走边说着话儿。
“青玉,为师已备好了丹药,只为你来年闭关之用。能否化神,无须多虑……”
“多谢师父!弟子早已看淡生死,随缘就是!”
一袭青衫的儒雅中年男子脚下一顿,拈须回首笑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妄谈生死呢!”他身旁跟着一位紫衣女子,二、三十岁的模样,很是清秀貌美,退后一步,恭敬说道:“林师叔的几位故人与东方师兄,皆已道陨,弟子不免心思重些……”
这一男一女,便是林江仙与阮青玉。为师者已至化神初期的境界,为徒者则是元婴后期圆满的修为。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一侧山坡上的一座孤坟前。一块向阳的石碑上,刻着爱侣岚若云之墓的字样。
林江仙手掌一翻,多出一束怒放的花朵。他将之轻轻搁在坟前,又带着温柔的神态伸手抚摸了下墓碑,这才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石桌前坐下,不无感慨地接着说道:“林兄弟的那几位故人与弟子,非他之故,只因耗尽寿元作古。天不假年,奈何……”
阮青玉冲着坟冢拜了拜,来至石桌旁,听师父说道:“尤其是那东方朔师侄,已然修至元婴后期大成,而寿元却所剩无几。为师想尽了法子,终究还是回天无力啊!想当年,你师祖便是如此抱憾终身……”
话到此处,林江仙摆了摆手,示意弟子不必拘礼。
阮青玉款款落座,悠悠一叹,说道:“唉!林师叔若有回转之日,见此情形,难免伤悲……”
林江仙拈须沉吟,说道:“我林兄弟虽是性情中人,却非拘泥之辈!一别七百余年,尚不知他与九州的那些同道是否无恙,倒是叫人惦念不已……”他微微摇头,接着方才的话又道:“化神与否,难免关乎生死。古人云,道,顺随生死,而非是生死。众生虽生,道不生;众生虽死,道不死。而道与生死合,却不与生死。否则,天道不存,仙道不再。”其话语一转,郑重嘱咐道:“青玉,切记住了。不管你来年闭关如何,且守心境清净,道自来居。而神明存身,则生不亡也……”
阮青玉留神聆听,颔首称是。
“道无生死,形有生死。言生死者,属形不属道也。形所以生,得其道也;形所以死,失其道也;存生守道,则长生不亡也!简而言之,大道无生死,天地有轮回!”
“大道无生死,天地有轮回?妙哉……”林江仙禁不住点头附和。突然听到的这番见解,详尽诠释了他师徒的对话,而境界却又高上一层。其忽而一怔,与一旁的阮青玉面面相觑,转而抬头四顾,失声道:“林兄弟!是你吗……”
此时,清幽谷春色正浓。满山吐翠,郁郁青青。
一阵清风直上天穹,有话语声悠悠响起:“神游至此,道一声勿念!林兄、青玉!有缘再会……”
林江仙与阮青玉急急起身,循声远望。那天高云淡之上,仙路邈邈、昭昭……
九州之通州,白雪皑皑的山谷中,林一在独自寻觅。
此处,便是罗家的登仙谷,曾有三道登天之门,乃是当年前往勾陈仙境的一道门径。而其早已被一一毁坏,却未必会真的消失殆尽。
片刻之后,林一在一山谷中停了下来。他冲着脚下的四周稍加打量,便以《天罗禁》的手法打出一串法诀。不过瞬间,轰鸣作响,冰雪飞溅,山脚下缓缓隆起一道石门,上书:闻道者,入。
见状,林一转而寻至别处,又是接连如法炮制。山谷之中,再起两道石门。
如此大的动静,顿时引来十数道疾驰的人影。有人惊喜高呼道:“登仙门重见天日……”
林一未作耽搁,直上云霄。便在他即将远去之际,禁不住回过头去。一孤独的星体,与之上面的大商、大夏以及九州尽入眼底。刹那之间,那山山水水与兆亿生灵,喧嚣纷扰与七情浮沉,尽在神魂深处呼啸而来,又似潮水一般倏然尽去。心境随之微微一荡,似有钩起,略有沉积,又霍然一轻……
曾经风雨种种,不过沧海一粟。风霜岁月千年,恰如惊鸿掠影。云烟散尽,天地无痕,唯残梦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