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和萧长清对此都装作没有看见,又与汴州刺史说了几句,便笑着说:“汴州本地大户心善,本宫也少不得亲自感谢他们一番,不如这样,就由本宫出面,明日入城摆上几桌宴席,请本地的员外们喝上几杯清酒,算作谢意,虞大人以为如何?”
汴州刺史心中正悬浮汹涌,容祁的话音落了许久,他才嘶哑着声音道:“公主做主就是。”
萧长清道:“赈灾事宜刻不容缓,既然虞大人和本地大户都有心为百姓出力几分,本王现在就派人协助虞大人。”
汴州刺史心不甘情不愿的向萧长清和容祁道谢,之后再不多留,让家丁抬了他回去。
萧长清是说做就做的人,汴州刺史刚离开不久,他立刻就点派了人手,让他们去协助汴州刺史处理赈灾物资。
汴州刺史是本地的地头蛇,他的话比朝中来的过江龙要好使得多。在当天下午,汴州刺史便将本地大户捐赠物资的册子递了上来。
虽然在看之前就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汴州刺史递上来的结果还是让容祁的眼神冷了两分,他沉默着将账册递给了萧长清,萧长清看完之后也肃了神情。
第二天大早,容祁和萧长清便带着人入城,同行的还有终于有些空闲的容逸,容逸也看到了那份账册,当时就将汴州本地的大户通通骂了一遍。
入了城,容祁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汴州城内的景象,与城外的不堪困顿相比,城中简直就是圣地。百姓虽也多有菜色,但好歹衣帽周全。街道上行人不多,却也不见衣衫褴褛的流浪者。
容逸风姿潇洒的打着折扇,惊奇的说:“这虞刺史也不是那般无用嘛,至少城中还是能看过眼的。”
容祁淡漠的往周围扫了几眼,微抿着唇,没有说话。
萧长清沉默须臾,还是开口道:“在皇城尚且有贫病交加之人,汴州怎会没有,至于现在的这种情形……”萧长清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静默的容祁,才继续道:“虞刺史怕是遣人将所有的难民都赶到了城外。”
容逸正在晃折扇的手猛然停下,俊逸的脸瞬间因不可遏的怒意而变得扭曲,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咬牙切齿的说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容祁和萧长清都没有再接话,冬霜亦步亦趋的跟在容祁身后,小心翼翼的去看周围的情景。礼郡王和三殿下刚才的话她也听清楚了,若真是如此,那汴州刺史还真是该死。将难民赶到城外,和逼着他们去死不是一样的么?
容祁一行到定下的酒楼的时候,汴州刺史和本地大户都已经在等着了,汴州刺史的脸色比昨日稍微好了些,所以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精神意气。
汴州刺史带着本地大户给容祁几人行过礼,就一起进了包厢。
容逸脸色铁青的盯着这些衣着光鲜满面红光的本地大户,他本想说些讽刺的话语,但转念想到他曾经的华食锦衣,又觉得无力。
与本地大户见礼落座之后,容祁便言明了今日宴客的缘由:“想来诸位员外也听虞大人说了本宫宴客的因由,诸位心善,能救灾民于水火之中,本宫心生感激,在此先敬诸位一杯。”
本地大户好一阵面面相觑,却见容祁已经端起了酒杯,便纷纷离座而起,端着酒杯与容祁三人客套,东拉西扯,就是不提赈灾一事。
容逸心急,本来想开口说的,却被容祁和萧长清再三制止,他心中愤懑,就只顾着喝酒吃菜,等他吃完,宴客也差不多结束了。
宴客临近结束之时,容祁又说:“诸位出手大方,不仅本宫对诸位心生感激,想必灾民们也想亲自感谢诸位一番,不如诸位员外与本宫一起,去探查灾民一番。”
容祁话音才落,本地大户便纷纷变了脸色,连忙推脱。
容逸眼神微闪,笑着说:“前些时候,本皇子去派发粮食的时候,听到灾民讲,天灾**,求存艰难,不如与放手一搏,就算是死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不然得多死不瞑目。”
容祁道:“兄长,你还是莫要危言耸听了,汴州天灾已续数年,怎不见灾民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萧长清道:“许是还未到孤注一掷的时候。”
容逸道:“我问过赈灾主事官张谦,张谦说若是灾民暴动,又与赈灾没有关系的话,是可以不管的。”
也不知道本地大户们是想到了什么,他们的面色变来变去的甚是精彩,青白交加,红紫相错,都不好看。
宴客潦草结束,容祁一行离开之后,本地大户更是心不得安,在商议得面红耳赤之后,都怀着惴惴心事归家。
要钱还是要命,这个问题现下不仅困扰了刺史虞大人,也将他们囚困其中,不得自在。长喜长公主会用毒,他们谁也不知道在刚才的酒水饭菜中有没有被下了毒,他们更不知道在明天,或者是未来的几天,他们会不会也变得和刺史虞大人一般,变得不人不鬼,活得生死不能?
两日后,汴州本地大户纷纷重新清算账册,然后带着账册和钱粮前往城外求见两位殿下和礼郡王。在看过汴州大户们忍血新递的册子后,容祁过分清明的眼中总算是露出了几分含喜笑意。
有了这些钱和粮食,灾民们今年算是性命无忧了。
钱粮到位,张谦和孙岳立刻井然有序安排处理,让灾民能够得到真正的保障。
第43章 公主在上17
有了足够的钱粮, 赈灾又有孙岳和张谦主事, 钱粮又步步被分发到灾民的手中,灾民从瘦骨伶仃变得稍有血肉。原本赈灾之事到这里也算是能告一个段落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汴州所有人都再次陷入癫狂悲绝, 整个汴州重新被层层无望的死气笼罩。便是镇定沉稳如容祁和萧长清,也深有无力之感。
天灾**自来最是让人无奈, 汴州连年大旱,是天灾。当地官员形同水蛭, 恨不得将百姓剥削干净, 本地富人如铁公鸡,毫毛不拔,属**。然而, 上天带给汴州百姓的灾难还不止这些, 在钱粮到位的第三天,就在灾民怀着期待迎接未来的时候,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让所有人都惶然失色。
张谦和孙岳惦记着容祁三人的身份, 在疫病刚爆发尚未蔓延的时候便请容祁几人迅速离开汴州,因为到目前为止,大周朝爆发过疫病的地方大多都变成了死城。
容逸从听闻疫病爆发开始就一直胆颤心惊的跟在容祁身边,他完全是因为担心容祁,怕他一个冲动就像之前找寻水源一般四处走动。找寻水源只是小事, 身边又有护卫和萧长清跟着,他倒是不至于太过担心。可是,现在汴州爆发的可是瘟疫, 那是无孔不入的病魔,一旦沾染上,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容逸见容祁一直低着头翻找药材,担忧道:“长喜,现下汴州的情形不容乐观,不如你先行回京,请父皇派太医来查看。这汴州药材也没几样,就是找出治疗疫病的方子,也没有足够用于服用治病的药材啊。”
容祁头也不抬的说:“你回去找父皇,顺便将药材带过来。”
容逸张了张嘴,对着站在旁边的萧长清使了个眼色,萧长清犹豫片刻,只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
经过这么些时候的相处,萧长清也算是明白了,‘长喜公主’看着温和恬淡,实际上最是不好说话,他决定的事情,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他们现在应该庆幸,庆幸他现在只是埋首整理药材和清写药方。
疫病蔓延得比想象中还要快,不过三四天的时间,汴州已经有小半数人被感染了,死人的状况倒是还没有发生。
容祁为了研制出对症疫病的药方,在疫病开始蔓延的时候便入了汴州城,这让容逸越发的提心吊胆,但见容祁态度坚决,他还是随着一起入了城。
在疫病爆发之前,汴州城内的情形虽然也不尽如人意,好歹还有些生气,疫病爆发之后,汴州城人人自危,均闭门不出,整个汴州城的街道变得荒凉而狼藉。
“咳咳”容逸掩着唇,轻咳了几声,往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看了几眼,问道:“长喜,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容祁眼眸轻凝,他现在毫无灵力,需要的治病药材也暂时寻不齐全,只得寻几个疫病患者,针对他们的症状进行开药研方。
一行人在街道上寻找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疫病患者,就连正常人也没有看到几个,有些人见街上有人经过,也只开了门缝偷看,见容祁等人朝他们看去,就立刻关了门缝,再无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