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陆姑娘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她堵住了半扇门,阳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长长的一条,微风吹着她的群裳晃动,那影子也跟着不住的晃动起来,仿佛她正在款款走了过来一般。她的脸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快活神色,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慕微,嘴唇边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还真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才这样便将皮给擦破了。”
慕微没有出声,她已经将手放了下来,静静的站在那里,神色自若,仿佛这掌心流血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引不起她的任何关注。
陆姑娘见着慕微这神色,心中大怒,跨步走了过来,一把捉住慕微的手,用了几分力气,慕微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几乎要被捏碎,但她却没有出口求饶,只是拿了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陆姑娘,眼神清澄如水。
“你怎么不求饶?”陆姑娘的眉毛皱到了一处,脸上的表情有些凶恶,方才马车旁边那桃花粉面已然不复存在。
“我求饶你便能放过我?”慕微冷冷的回了她一句:“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你那位太子殿下交代要你将我带到后院,可他并没有让你这般虐待于我。”
“这是虐待?”陆姑娘扬起脸来轻蔑的一笑:“我便知道你这样的大小姐是吃不了这苦头,只不过是捏住你的手指罢了,就说得我好像对你做下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你放心,这还只是开始,还有不少手段我没有使出来对付你,我要慢慢的一样一样来,让你尝尝那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感觉。”
她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那痛恨的神色全然是发自心底,慕微瞧着她那恶狠狠的神色不似作伪,心中一颤。
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位陆姑娘,为何她瞧着自己便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她还准备用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慕微觉得从自己的手指上传来的那种痛越发加重了,这让她怀疑起自己的手指此时是不是已经被折断了。
“没想到你还真是有骨气,竟然不开口求饶。”陆姑娘将手猛然松开,慕微一时没有站稳,跌倒在了那堆枯柴上边,那些枯枝直直的戳着她的腿,若现在是夏日,肯定腿上又多了几道伤痕。
陆姑娘笑了笑,望着倒在枯柴上的慕微,转过身去走到柴房一角,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绳子来,吹了吹上边的灰尘,她笑着将绳子扬了起来,朝着慕微那个方向虚空抽了两下,啪啪的响声就如尖锐的剪刀一般刺破了这柴房里的宁静,慕微睁大了眼睛瞧着陆姑娘朝自己走了过来,不由得有几分紧张:“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看不出来?”陆姑娘拿着绳子走到了慕微面前,朝着她轻轻笑了笑,嘴角边上露出两个浅浅梨涡:“我要用鞭子抽你啊。”
她的声音又变得十分柔软,就如她欢快的喊着“太子殿下回来了”那般,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她瞧着慕微点了点头,指着手中的绳子道:“我若是将蜂蜜涂在这绳子上头,将你抽得破了皮,肯定会有蚂蚁过来叮咬你,那滋味可是舒服之至。”
陆姑娘那故作柔软的声音让慕微有些反胃,她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那陆姑娘,她不相信一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人会这么来整自己,一定是那陆姑娘在吓唬自己而已。
“你竟然敢闭眼睛?”耳边传来一声叱喝,随着一声风响,慕微下意识伸出手来去护住自己的脸,顷刻之间,她感觉到那鞭子抽到了自己的手上,好一阵火辣辣的痛,当她吃惊的睁开眼睛一看,左手上边已经有了一道红色的印记,微微发肿。
“不抽就不知道睁眼的贱人,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寻了蜂蜜回来再抽你,这样的滋味更舒服些。”陆姑娘得意洋洋的抖了抖手中那根绳子,朝慕微看了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那条绳。
“喀拉”的一声响,慕微知道门已经落锁了,她吃力的扶着枯柴站了起来,举起手来看了看,左手的手背已经肿得像个馒头,那道红色的印记已经逐渐朝深红颜色转变,掌心里的血也凝固在一处,就如一块朱砂般,牢牢的点在她雪白的掌心。
第119章 月夜打劫
屋子一片沉寂,死一般的寂静,阳光从那木头栅栏里透了过来,一条条的在地上映出了影子来,横七竖八的几条黑影纵横交错。
慕微慢慢的走到了门边,就着门上的缝隙往外边瞅了瞅,院子里空荡荡的一片,只有靠墙栽种着一排梨花树,翠叶亭亭如盖,随风婆娑起舞,洁白的梨花不时簌簌的从枝头坠落,地上已经堆起了一层落花。
看起来这地方来的人很少,就连落花积了一层这般厚都无人来打扫,慕微的眼睛盯着那一地落花,心中不免有几分沮丧,看起来很有可能找不到帮自己去向燕昊通风报信的人。
难道真要坐以待毙?慕微的手指紧紧扣住门板,那个将自己带到南燕来的燕昊究竟去了哪里?将自己扔给那个莫名其妙的陆姑娘,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慕微想想都有些焦躁,是不是到了南燕以后,燕昊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于是就放心的交给旁人来折磨自己?
不行,怎么样也该要想点法子才是。慕微抓住门上的栓子,用力踢了踢那扇木门,“咣咣咣”,一阵响亮的声音回旋在小院里边,似乎连院墙边上的梨树都被震得不住的在晃动,朵朵梨花从枝头坠落下来,发出轻微的“扑扑”之声。
慕微的眼睛盯着那弯弯的月亮门,希望忽然有道身影从门边走过来,可即便是眼睛都要望穿,也不见有人过来。既然不能借助外人帮忙,那就只能自救了,慕微转头瞧了瞧小小的屋子,屋子里有两扇窗户,全有木头栅栏,但是有一扇窗户上边缺了一根栅栏。
她走到那窗户边上,伸出手来量了量那栅栏之间的距离,感觉与自己的身子可能差不多宽窄,只是有些低矮,不知道自己侧身能不能从上边钻过去。
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慕微盯着那小小的洞口,横下了一条心,无论如何自己也该去试试看。这窗户有些高,她必须要堆些东西才能爬上窗户,慕微转眼望了望,叹了一口气,自己也只能就地取材,利用屋子里的柴火了。
她吃力的将柴火抱了过来,一层层的靠着窗户堆了上去,眼见着那柴火越堆越高,很快就要到窗台那里。慕微伸出手去抠住那墙壁的缝隙,伸出脚踩上了那堆柴火,就听微微的“喀拉”几声,不少枯枝已经折断,柴火堆马上便低了几分。
慕微只觉自己脚下一空,整个人的右腿便往下边陷了进去,可她顾不上看脚下,赶紧提起左脚往上边踏,身子猛然又高了几分,她将手往上一抓,总算是扣住了那窗户的一根栏杆,整个人处于一种半悬空的状态,就如一条壁虎般,紧紧的趴在了墙上。
加把劲儿,慕微鼓励着自己,抓住机会逃出去,免得那陆姑娘找到了蜂蜜过来,自己可是要遭殃了。她的右脚蹬在墙面上,左脚微微用力,身子又拔高了几分,脑袋已经高出了窗户,能看到外边的风景。
月亮门那边来了一个人,正是那陆姑娘,看来自己逃不掉了,慕微心中沉了沉,眼睛落到了她手上捧着的一个罐子上边,她真拿了蜂蜜过来?看来自己这个苦头可是吃定了。
“燕昊,燕昊,你这小人,你将我骗到南燕来,就是让别人来侮辱的吗?”慕微瞧着陆姑娘越走越近,心中一慌,两只脚略微用力,便抵住了那个窗户,将身子弯得如同一张弓一般,大声的朝外边叫喊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是响亮,将那靠近门边的陆姑娘唬了一跳,抬头看清慕微蜷缩在窗户上边,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来:“哟,你还想逃跑?”
慕微没有搭理她,继续用尽全力喊了起来,这是她最后一线机会了,只要这院子附近有人听到她这般诋毁燕昊,定然会要来看个究竟,或者会想着要去向燕昊通报——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只要来一个人便好,总比让她单独面对这疯狂的陆姑娘要好得多。
“你喊破喉咙也没用。”陆姑娘将手中的蜂蜜罐子放了下来,仰头看了看慕微,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伸手将缠在腰上的那根绳子解了下来,朝着慕微扬了扬:“你若是不想吃苦,那便向我下跪求饶,掌掴自己一百下。”
“我宁可死,也不会向你下跪。”慕微昂起头来,她的脸被外边的阳光照着,显得莹莹有光,她的眼中有一种傲慢,嘴唇微微撇成一条线,似乎很是不屑。
“你这贱人,我想放过你,你自己却不愿意!”陆姑娘将那绳子举了起来:“这是你自找的,别怪我不客气!”
慕微瞧着那绳子朝自己飞了过来,赶紧偏过了头,那绳子扫到了她的手,火辣辣的一阵疼痛。一条红色的印子马上就浮了出来。
“真的,我又忘记了!”陆姑娘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弯下腰去揭那蜂蜜罐子的盖:“我说了要涂蜂蜜到鞭子上头,怎么又忘记了。”
瞧着陆姑娘弯腰下去,慕微心中很是紧张,她扯着喉咙大喊了起来:“燕昊,燕昊,燕昊……”虽然是燕昊将她掳掠到南燕来,可此时他已经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那清脆的声音惊起了梨树上的几只鸟,它们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带落了几朵白色的花儿,慢慢悠悠的飘落在了地上。慕微绝望的瞧见陆姑娘将鞭子上头刷满了蜂蜜,将那鞭子朝她示威般甩了甩:“你向不向我下跪?”
“不。”慕微斩钉截铁回答,心中飞快的想着法子,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躲过这一劫?吊在窗户上等着挨打是不成了,不如拿了柴火与她对打一番,或许还有几分胜算。想到此处,慕微眯眼瞧了瞧那陆姑娘,见她已经举起鞭子,赶紧松开两只手,整个人顺着墙面溜了下去,腿被底下的柴火刮到,似乎破了皮,钻心的痛。
可她没有时间再去检查自己的伤势,慕微弯腰从脚下的柴火里边捡起了两根长长的枯枝,从那堆柴火里走了出来,这时就听有开锁的声音,她赶紧拖着那两根枯枝闪到了门后,等着那门“吱呀”一声打开,慕微没等那陆姑娘反应过来,她已经舞动着两根枯枝直奔陆姑娘的面门而去。
慕微没有刻意习过武,但是她的两位兄长都教导过她一些粗浅的招式。“你学几手,到时候也好防身。”大哥慕乾如是说:“以后指不定能用上。”
“若是妹夫欺负你,你完全可以将他放倒!”慕坤洋洋得意的教她如何出奇制胜:“你要用巧劲,落子下先手,要是你能占到先手,他便输了一半。”
慕乾与慕坤都是教她如何用巧劲,要先发制人,因此她牢牢的记得这一点,在今日总算是派上了用场,趁着那陆姑娘没有留意,她已经舞动着枯枝冲了过去。
陆姑娘没有想到慕微竟然还会反抗——方才她不还是被自己欺凌?怎么现在就化身为一只母老虎,忽忽欲狂的从门后冲了出来,那两树枯枝上有不少分叉,若是稍微上前了些便会将衣裳划破,逼得她不得不退后几分。
两个人就是这般僵持着,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两双大眼睛互相瞪着对方,谁都不敢松弛。慕微喘了一口气,将那枯枝搁在门上,心中暗暗欢喜了下,总算是扳回了一局,至少那陆姑娘就没有那般嚣张了。
“你以为你用这枯枝便能将我吓退?”陆姑娘冷冷一笑:“慕小姐,我只要用鞭子多抽几下,你那枯枝便会折断,只怕到时候你求我我都不会放过你了。”
“你且试试看。”慕微将枯枝朝前边扬了扬,那尖锐的树梢几乎要划到陆姑娘的脸上:“我倒想瞧瞧,这树枝划破人的脸是不是会留下一条疤痕来。”她满意的瞧着陆姑娘后退了一步,脸上有着稍瞬而逝惊慌的神色,心中却也是砰砰直跳,陆姑娘说得不错,手上的两把枯柴有些枝桠已经被那长绳子抽得快要掉了下来,只剩一层薄薄的树皮吊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