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2 / 2)

弟子们跪成了一片,温雪尘亦双手撑紧轮椅扶手,双腿战战而起,把轮椅往后狠狠一推,顺势把自己的膝盖砸在了冷硬的地面上。

因为身体缘故,温雪尘向来被特许不必下拜行礼,但此时,他用尽力量,几乎是把每一个字在胸腔里压缩过,以至于一字字都带着喷薄欲出的怒意:“清静君,广府君!此事一未过堂,二未明审,你们便急着惩处徐行之,是何道理?!这般草率,如何能够服众!”

周弦随他跪下,泪已流了满脸,一字也说不出来。

周北南见了徐行之的血,怒急攻心,连跪也不肯跪了:“清静君,广府君,晚辈向来道这徐行之行事荒唐无忌,今日看来,倒是上行下效之故!”

应天川川主周云烈脸色一变:“北南,退下!休得妄言!”

周北南性情一起,自是谁都顾不得了:“父亲,风陵山两位君长草菅人命,您与几位尊长同他多年挚友,不好当面指摘,这话便由儿子来说!”

他转向清静君,声声挟厉:“休怪晚辈放肆,您今日若给不出惩处行之的缘由,我周北南绝不善罢甘休!”

广府君未曾想到会引起如此大声势的反扑,也未想到师兄会直接将徐行之直接钉在殿前白玉柱上。

按常理而言,只需用那铃铛打断他的右手骨,先断绝了他落笔写字的本事,坐实了他的罪名,再在私下里慢慢处置便是,何必要将他处刑示众,将事情惹到不好收拾的地步?

饶是如此,广府君还是习惯性去为清静君的所作所为辩护:“徐行之隐瞒自己的鬼修身份,图谋不轨,其心可诛!师兄及时处理,施以惩戒,有何不妥?!”

陆御九闻听到广府君这样指责徐行之,眼圈登时发了红,连赶到温雪尘身边都来不及,在一片喊冤声中疾声哭喊道:“不是的!鬼族刻印不是徐师兄那样的!他……唔嗯!”

陆御九惊恐地发现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他被施了绝音咒!

……谁?是谁?

陆御九张皇地四下张望着,片刻之后,他心有所感,将含着泪雾的氤氲目光转向了被钉得动弹不得的徐行之。

徐行之伏在曲驰肩上,神志稍有恢复,眸光低垂,旁人看不清他的目光落向何处,但陆御九本能地觉得,他是在看着自己。

他搭在曲驰肩膀上的左手手指微掐着,指尖开出了小花似的灵光。

……真的是徐师兄?徐师兄听见自己的喊声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让自己替他辩解?

少顷,他看见徐行之的唇一分分开始蠕动。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陆御九却能把他每一个说出口的字都看得一清二楚:“小陆,为我辩解的话,谁都能说,唯独你不能说。”

他颤抖着比出了自己的尾指:“……咱们约好了。”

陆御九呆愣在原地,渐渐明白了过来。

——此时,徐行之已被强行安上了罪名,陆御九再加以辩驳,定然会被逼问为何会对鬼族刻印这般熟悉,他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极有可能会被拿住,与徐行之一同审问。

徐行之身上的鬼修刻印是假的,但陆御九身上的却是板上钉钉的。

他经得起查,而陆御九却经不起。

……不让他辩驳,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而已。

早在太华山初遇时,他便与徐行之约好了,他保证过,永不会暴露他鬼修的身份。

陆御九的泪汹涌而出,捂住脸在骚动的人群中蹲了下去。

卅罗欣赏着底下由自己而起的一片混乱,指掌抚过唇畔,借以掩藏那难以控制的笑意。

这群仙门之人,不论是数十年前,还是数十年后,都是如出一辙的滑稽。

身体里的声音嘶哑开口道:“放开……行之。”

“我不放,你待如何?”卅罗戏谑自问道,“……你可是心疼了?”

说罢,他再次捻紧了自己的左手拇指与食指,驱动灵力,只见白玉柱上已然陷入半昏迷之中的徐行之又呛出了一口血。那原本静止下来的灵力再次在徐行之体内钢钎似的抽动起来,把他本就已经碎成骨渣的右手指骨彻底粉碎。

……就是这只手,刚才拿着一把匕首指住了卅罗的脖颈。

那时的卅罗正在与清静君抢夺身体,对付此子不过是顺手而为。但即使如此,他也丝毫不能容忍自己的败北,尤其是败给这个胆敢踩在他头上的后辈竖子!

若不是清静君还在体内负隅顽抗,死死牵扯着他,他刚刚就会让那寄宿在六角铃铛中的灵力直插徐行之的心脏,搅碎他全身的骨头!

卅罗又想起了些什么,阴阴笑道:“徐行之操过你吗?”

“……”

“应该没有吧。”卅罗恶意地嘲弄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紧?”

“……”

面对卅罗的侮辱言辞,清静君未曾发上只字片语,这反倒叫卅罗隐隐暴躁起来:“……说话。”

清静君仍不说话。

卅罗眉眼之间的阴翳越来越重:“你这是何意?……他碰过你?说话!!!”

面对这样的沉默,卅罗只觉遭到了轻慢,对这具身体狞笑道:“不说?好极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

话音刚刚落下,他便觉得丹田处一阵酥麻,不觉脸色一凝:“你要做什么?”

下一瞬,他便明白过来:这人竟是要自爆灵体!

这些修仙的都这么好颜面?不过是说上两句便要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