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惠是谢明江雇的佣人,最近几年一直跟在谢明江身边,她在日本已经没有什么亲戚,因此得了假期,也不去探亲,而是欢天喜地的出门去逛街。
谢明江哪儿也没去,窝在宾馆看电视。当然,与其说是看电视,不如说是疯狂蹂|躏遥控器,没有一个节目是他爱看的,每一个都极其无聊,当暮色|降临的时候,门铃打破了沉闷的噪音,突然响了。
谢明江裹紧身上的睡袍,以为是百惠,还在纳罕她回来的居然挺早,走到门口打开门却愣了愣——
“你们怎么来了?”
门外整齐地杵着四个人,山下和藤原中间夹着谭以星,佐藤手中拎了一只旅行箱。
谢明江的头忽然就大起来,要合上门,被山下一只手截住。
“山下,松手,不然夹断你手指头我可不负责。”
“别闹了,明江。”山下人很精瘦,单看人,看不出他有这么大的力气,门纹丝不动,过了一会儿,竟然还慢慢地打得更开。
谢明江的脸唰地黑了:“干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我不管。”
山下偏过脸望着谭以星:“少爷来给你道歉了。”
谭以星双手插兜,吊儿郎当道:“那什么,对不起哈,谢明江。”
谢明江冷笑一声:“滚!”
“阿星!手从兜里掏出来,好好道歉!”藤原立马眉毛竖起,生气地喝道。
“好吧好吧。”谭以星拿出手,规矩地放在身体两侧,朝谢明江鞠了一躬,毫无灵魂地说,“谢叔叔,先动手是我的不对,算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了。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谢明江面无表情地看看他,又看看山下,一语道破:“怎么个意思?所以我原谅他了,你们就把他扔给我了?”
山下摇摇头:“不要用扔这么难听的话,我们只是短期内把少爷托付给你。”
“……”
“先让我们进去,明江,这还在东京呢,先礼后兵你懂得,藤原这家伙很性急,做出什么以后没法儿后悔的事情就不好看了。”
几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分别叼了烟,一片烟雾缭绕里,山下率先开了口:“明江,我没有求过你吧?这次算我求你。”
谢明江把打火机摁得啪啪响,不作声。
佐藤的话风絮絮叨叨:“明江,你想想阿星的身份还有他将来按照遗嘱继承下来的庞大财产,让他面临内忧外患,他——”
“行了。”谢明江掐断他的话头,“一年,最多一年。”眼神扫过谭以星,谢明江干咳了两下,又补上一句,“找到他妈妈的话,交给他妈,找不到的话,一年后你们必须领走。”
藤原发出一个短促笑声,竖起三个手指头:“三年,明江,等阿星成人。”
谢明江:“他可说他是回国,他号称自己是中国人,中国十八岁就成人了。”
“三年。”
“三年,你不怕我虐待他吗?他是你们的少爷,不是我的,到了我这儿可没资格摆谱。一年,你们也别考虑了,行就行,不行就算。”
“冲动什么?”山下站起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一年就一年,我拍板了。他们两个没有不同意的。”
山下转过头:“少爷,一年可以吗?”
“我没有意见。”
“那就好。”
谢明江翘起腿,瞥了眼谭以星,哼道:“说得轻巧,你们不用给他办手续吗?我可不会花时间在这儿陪着他等。”
“不用,实际上阿星是香港籍,在日本只是有永久居留权,没有入籍,神宫寺太太以前一直极力阻止,现在看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手续简单了很多。他还有返乡证,去内地上学完全没问题。”佐藤嘿嘿道,“明江你只需要改签香港,阿星从香港入境就可以回去,畅通无阻。”
“……”
藤原站起来,拉住谢明江的手:“阿星就托付给你了,明江,这个忙我们都会记在心上,以后有用的到我们的地方尽管说,我们不会含糊的。”
三个人从屋子中退出来,气氛略显沉闷,走出宾馆,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藤原撑开伞,长出一口气:“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虽然还有一大堆问题。幸好把阿星交给谢明江了,不然就是两大堆问题。为了庆祝,我们去喝一杯吧!”
佐藤不置可否。
山下望了望天,道:“哦,我和你们不同路,我自己走了,咱们回头碰面。”
“不去送送阿星吗?以后再把他放到美国,基本上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送什么送,谢明江再反悔了,把他还给我们怎么办?”
谢明江的确很后悔,等佐藤、山下、藤原一消失,谭以星立刻在沙发上躺了个四仰八叉,自动自觉地拿起遥控器调了个自己喜欢的台,然后很投入地爆发出笑声,显得很开怀。
谢明江受不了他的反客为主,走到谭以星面前,挡住电视,把黑影完全投到谭以星脸上,阴沉着脸哼道——
“知道他们这叫什么吗?他们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把你扔了,不管你了。”
“哦。”谭以星笑不出来了,抬头望着他。
“所以你现在孤立无援,我可以说是你的监护人,千万在我跟前老实点儿。”谢明江从他手里抽走遥控器,头都没回,直接把电视关了,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容,显得十分阴森,“否则我一个不高兴再扔你一次,你真成弃儿了。”
“……”
谢明江看谭以星被他堵了个哑口无言,很得意地点点头,转身飘然回到自己的卧室上了床。
他刚进入浅眠,百惠回来了,进屋发现在客厅摊着的谭以星,很意外地惊呼一声。
谢明江被惊醒,忍无可忍地从床上翻起来:“把嘴闭上!”
百惠跑进来,不以为怵,脸上依旧春风满面:“先生,我没有吃晚饭,你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