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澄无比迅疾地回手扣住对方手腕,紧接着跨步屈膝,双臂同时发力,将身后那人一个过肩摔抡了起来掼到身前。
身躯与土石地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同时那人也隐忍地发出一声闷哼,手中一块白布滚落,随风带出更为浓郁的气味。
是乙/醚,景澄下意识屏住呼吸,随即判断这东西在空气中会很快挥发,自己吸入的剂量应当不足为惧。
图穷匕见,此时原本走在前面的人也毫无顾忌地回身进攻,一道明晃晃的匕首朝景澄刺过来,取的并不是颈部心窝这种致命部位,而是直取面门,迫对方躲避,景澄扭身闪过。
刚刚被他掼倒在地的那位并没急着起身参战,而是极其灵巧地就地横扫一腿,将躲闪中重心移动过快的景澄直接绊倒在地。
景澄此刻身上还穿着赴宴的那身西装,捆绑似的修身导致搏击中十分不灵便,想脱也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闪避。
他借势滚到一边迅速站起身,面前一健硕一削瘦的两个凶徒已经一左一右地阻了他的退路,身后便是一堵两人来高的砖墙,上头绕着破破烂烂的铁丝。
“有人想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大概是怕被他看清脸,刚那个没戴口罩的持刀男此时也已经用口罩遮住了脸。
景澄心想这不是来要他命的,如果是要命,再粗暴一点儿也许就目的达成了,当真不必又是迷/药又是遮脸的。
“谁想见我,让他自己来。”他抬手蹭了下刚刚摔倒时脸颊粘上的沙粒,又顺手将西装的钮扣解开来。
心道这两个人可是真长眼睛,绑架居然绑到警察头上来了,他那铁面佛似的老爸要是接到绑匪电话,大概会立即准备两梭子9毫米铜头钢芯的枪子儿给他当赎金。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认定兵不血刃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颇有默契地齐齐攻上来。
景澄飞起一脚踹向右边那位的胸口,同时左臂格挡,右手径直抓向左边那位的咽喉,只要控制住一个人他便可以扭转局面。
显然左边这位只会背后拍药的战力要稍弱一些,景澄极其劲力的手指已经在他喉间猝然收紧,而被他踹了一脚的那位却旋身卸去不少力道,劈手将刀刃朝景澄的胳膊落下来。
景澄不得不放弃锁喉,抽手闪躲。
拍药男被他那一招吓了一跳,抚着差点儿被捏断的脖子后退了两步。
持刀男却攻势不减,抽刀再次上前。
几番缠斗几乎只在他俩之间进行,背后的砖墙被划过的利刃砍得红土扑簌簌飞落,拍药男兀自按着那一摔险些震裂的脊骨,几乎沦为找不到上场机会的观众。
时间拖得越久对两人越不利,这条路僻静是没错,但不代表全无人烟,万一有人路过,即便嗷地吓跑了八成也会偷偷打电话报警,若是再有个侠骨柔肠的出来管闲事儿就更麻烦。
持刀男也不顾会不会伤到对方了,只要带回去是个喘气儿的就算完成任务,于是刀锋旋转,进攻一次次狠辣起来。
景澄没有呼救的确是出于保护人民群众的目的,尤其是那个习惯于为他见义勇为的人民群众,他心下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赶快结束战斗,倪澈千万不要走这条路回家。
持刀男一个力压千钧的下劈,景澄抬肘格住对方小臂,闪身一带,刀刃在砖墙上擦出一串火花,砖灰的土腥味随着飞沫窜入呼吸,呛得人肺内憋闷。
此时他也顾不上呼吸质量,快速转了个身位将持刀男从背后拍到了墙上,屈膝紧抵对方的腰窝,抓住他的右腕狠狠往墙上一撞,再撞。
持刀男被撞得手臂酸麻,刀子脱手飞出,当啷掉在脚边。暴怒之下,他紧身运动衫袖管里的肌肉贲张,左肘猛地后击。
受过训练的人这一击足以折断肋骨,景澄余光瞥见拍药男躬身捡起了匕首,闪躲肘击的同时,他旋身飞起一腿,足跟狠狠落在了对方的侧颊。
咔啦一声轻响,拍药男登时下颌脱臼,口罩飞落,一口血沫裹着两颗白牙飞出门户大开的嘴巴,连那声惨叫都被鲜血哽在了喉咙里。
从前无论是在警校还是在武警部队随军训练,景澄都算灵活凶悍的,但实战中双拳难敌四手也是铁律,毕竟大家都不是武侠小说里的绝世高手。
就这一个旋踢的工夫,持刀男已经扭转劣势从他身后靠近,铁钳一般的手臂从背后扼住景澄的脖颈。只要时间足够长,这种持续的缺氧会逐渐令他陷入昏迷甚至窒息死亡。
景澄抓住对方的手臂腰腹用力,企图让持刀男也享受一把无差别待遇的过肩摔,但也许是以一敌二的巨大体力消耗,也许是稀薄氧气导致的麻痹无力,他这一摔未能成行,身后巨大的阴影纹丝不动释放致命威胁。
情急之下,景澄奋力屈膝蹬地,整个人突然向后弹去,带着持刀男一并朝背后的砖墙拍去。他尚有一个不太情愿的肉垫做缓冲,而持刀男却是直接与墙壁亲密接触。
这一撞让人感觉那堵老掉牙的墙险些就寿终正寝地塌了,持刀男的后脑磕在墙上登时出现了几秒钟的思维空白,视野洞黑,仿佛陷入了白噪音无穷的迷茫之中。
景澄刚要趁机挣脱对方的手臂,突然感觉到左侧下腹一凉,金属的冷硬洞穿了肉身的温热,紧接着一股热流荡漾开来。
拍药男那张被迫张大嘴巴流着腥红涎水的脸近在咫尺,乌青迸裂的眼眶中射出怒极的目光,似乎索命般地急于要报刚刚那一踢之仇。
染血的刀锋抽离身体,带出更汹涌的血流,景澄几乎没有耽搁地用尽最后一波力气抬手反握住了刀柄,将夺过的刀锋猛地刺入身后持刀男的大腿上。
后者从一撞的晕厥中猛然痛醒,怒骂一声,随即将他狠狠一推,带着腿上的一把刀拐行上前,劈头低喝拍药男,“傻/逼!没让你要他命!都说一定不能弄死!”
持刀男转身看过来,似乎还在衡量此时应该如何行动,眼见景澄敞开的衣襟里,白衬衫上一片殷红,血水沿着指缝汩汩滴落洇湿了裤管,他的身体渐渐松懈,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小路尽头一道车灯划破寂夜,传来了摩托车轮碾在砂石路面的颠簸响声,外卖小哥踩着动力不足的车子看见车灯前闪动的两个人影,立即操着外地口音喊道,“哎,大哥,打听下哪个是五号楼?”
那两个身影一怔,并没有答话,看似十分冷漠。
外卖小哥心里正在第一千零一次感叹大城市中的世态炎凉,前轮便碾上了一个土包,车身骤然一抖,独眼前灯随着车把朝左一晃,冷白的光柱侧斜,照亮了黑暗中角落里伸出的一只沾满鲜血的手。
“啊——啊啊——”小哥惊呼着跳下摩托车,瞬间反应过来眼前那俩问个路都不吭声的八成跟这人受伤有关,于是又灵活地重新跳上了摩托车,轰地一脚踩下油门,差点儿将身下这辆破车憋熄火。
老破摩托不堪重负地在坑洼路面上冲向两名可疑男子,外卖小哥一把扯下车把上挂着的一串餐盒,兜头便朝那二人丢了过去,一时间鱼香肉丝、麻婆豆腐和酱焖蹄髈满天起飞,菜香四溢,引得附近流浪狗嗷嗷狂叫。
伤亡惨重的俩人对视一眼,谁也顾不上猎物,转头朝远处楼群遁走,两道身影很快没入黑暗之中。
景澄靠坐在墙角,按在伤口上的左手已经被流淌的鲜血浸红。他抬起右手向后撑住砖墙想站起身来,失血的虚脱感又令他重新跌坐回去。
眼前一道刺目的白光朝他射过来,是外卖小哥的那只破车灯,紧接着对方便疾步跑了过来,看见他一身的血原地跺脚搓手,实在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景澄咳了咳,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谢谢你,我是警察,你不用怕。”
小伙激动得差点儿跪下,没想到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做了无数个英雄梦,第一次出手便救了个警察,简直有点儿热血沸腾。
“我送你去……去医院,你这血淌得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