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愣神,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对他很好的小姐姐突然变脸了。他平时寡语,被她的话一堵,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怕谢时又过来抓人,不放心,紧紧跟在身后。

香香见他还跟着,偏偏又不能用对付大人的方法来赶走他,可看着他的脸,就想起了还在沉睡的娘亲和不能一家团聚的痛苦,气道:“你快走,不许跟着我,再跟着我就要生气了,我会打人的。”

阿修死死咬着唇,咬得唇都快破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凶他,他没有做错什么。

香香气得跺脚,拔腿就往人潮中跑,速度如风。可是很快她就发现阿修的速度比她还要快,上一秒还在身后,下一秒就见他跟自己平齐了。

她讶然,世上除了爹爹,竟然还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

两人疾行穿梭在人潮中,如海浪中的小白龙,毫无阻碍,快如风。香香想甩掉他,但根本不可能。跑到郊外,她在复杂的林中来回转圈,转了五六十圈,觉得终于甩掉他了,停下来还没好好喘口气,就听旁边也有喘气声。

香香瞪大了的眼,看着阿修。他本来就苍白的脸,现在更加煞白,加上他没有多少神采的双眼,看久了,香香都不忍,像是自己在欺负人。

可她没有欺负他,他可怜,她的娘亲就不可怜了吗?

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导致爹爹救不出娘亲,那她就不可怜了吗?

香香,凶巴巴地盯着他,看见他就仿佛看见了司徒空的脸。她狠下心来,伸手朝他肩膀上一推,大声道:“不许跟着我!”

趔趄一步的阿修怔了怔,眼睛立刻红了一圈,但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她。他以为只要自己不开口,她就会不生气了。

香香本来还想再骂他一顿把他彻底吓跑,话到嘴边,骂不出来了。司徒空是个混蛋,但并不代表他府里的人都是混蛋,阿修才这么点大,更不是个混蛋。

但香香不能再接近他。

“走开!”香香最后撂下一句话,又往城里跑。

这一次,阿修没有跟上来。

她忍着没有回头,她怕自己回头看一眼,又心软了。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要是一开始在屋顶就假装没看见他,该多好。

香香进了城里,确定他没有再跟来,脚步也缓慢下来。她一步一步走着,心越来越重,连带着脚都重了不少。

阿修那么厉害,会自己回城,回国师府吧……

香香有点沮丧,却不知道为什么沮丧,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像是无由来地对阿修有愧疚。

还站在原地的阿修很清楚地感觉到,他被刚认识的姐姐嫌弃了、抛弃了。

阿修同样很沮丧,沮丧得眼睛酸溜溜的,还想掉眼泪。这种沮丧是他被关在小黑屋里几个月都没有的感觉。

等到日头斜落,他确定她不会回来接他了,阿修才终于往城里走。

还是回去吧,至少国师府里有娘亲在。今天他还没有给她送花,娘亲大概也会跟他一样难过。

对了,他的球,还在祭台里。

今晚去拿回来吧。

阿修慢慢往城里走,也不知道是他的鼻子太灵还是心里想多了,总觉得这路上还有那让人觉得亲切的气息。

阿修想着想着,鼻子又一酸,眼泪瞬间涌满了眼眶,顺着苍白的面颊如两道河流滚落。

已经是吃晚饭的时辰,街道上的行人少了许多,阿修边抹眼泪边回国师府,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好像走错路了。

这是哪?不是回去的路。

阿修一点也不想回那里,他坐在一间铺子门前,耷拉着脑袋,继续沮丧。

忽然那熟悉的气息又出现了,他愣了愣,猛地抬头,没看见想见的人,只是看见一个身形圆圆的妇人,生得慈眉善目,看着自己的双眼都是心疼。

“可怜的孩子,你爹娘呢,怎么自己坐在这哭?”秋娘摸摸他的脑袋,这才多大,不过五岁吧,怕别是走散了,长得这么好看,不要被人牙子盯上了才好。

阿修没有说话,他又变回了那个小哑巴。

“婶婶送你回家吧。”秋娘轻声细语,耐心问道,“你住哪儿,你记得吗?”

阿修还是紧紧闭着嘴巴,等着她走——平时府里的人跟他说话,只要他一声不吭,他们就会离开。这个法子百试百灵,省了他很多事。

但她没有走,反而坐在他一旁,连石阶上的尘土都没扫,直接坐了下来,还轻轻搂了搂他,像是……要给他庇护。

原来他不会说话。秋娘暗想,怕吓着他,声音更轻:“你坐在这里不要动,婶婶去附近问问人,有没有人认得你,知道你住哪的。”

秋娘说着,就起身去问铺子里的人,连衣裳上沾的灰也没有拍走。铺子里的掌柜说不知道,她就立刻出来,去问旁边的摊贩、路过的行人、对面的铺子……

阿修托腮看着来回跑的妇人,心里的沮丧因她奇怪的举动而慢慢少了些。他很好奇,她为什么这么热心。

明明非亲非故,不认识。

秋娘几乎把整条街的人都问遍了,没有一个人认识他。她想了又想,实在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要不把他送官府?

可是万一送到官府,官府的人连带着调查她怎么办,可不能给独孤先生添麻烦。

她看看这不过几岁大的孩子,有些迟疑,总该让人送他去衙门找他的爹娘的。

她突然想到一个不错的人选,客栈掌柜是个不错的人,今日她就要带香香退房去别的客栈住了,到时候把孩子交给掌柜带去衙门,应该可行。

想罢,秋娘牵了他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先回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的香香:怕别是个缠人的藤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