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千里,朗空清净,似水洗过般澄澈明亮,远处青山延绵,自春雨洗刷后,愈发似工笔画中疏阔淡雅,纤秀的山峰如同一位婀娜的女子,却透着威严庄重。那便是传说中保佑圣朝国运昌盛的月屏山,近来边疆又有争端,朝内亦有所动荡,监元司掌事算了日子,女皇便带皇室宗亲,前来祭拜。
尉迟琳琅这两年来,也被派出去管理些地方事务,性子愈发沉稳,因此听见熟悉的“噗呲”声,也只是挑了挑眉而已。
祭拜十日,每日换两位小辈,在她身旁跪着的少年青衣华服,眼尾微微上挑,斜眼看人的时候,连眼下的泪痣都十分动人,只是现在挤眉弄眼,极其没有美感。
“赫连无忧,你很闲吗?”
“自然,不然我为何叫你。”
说来圣朝崇尚道法仙家,贵族犹盛,她和赫连无忧是唯二另类,面前香烛燃的正旺,两人窃窃私语,俨然没有把座上慈眉善目的真君放在眼里。有诚心人看了,必会气的捶胸顿足。
“听说你终于搬出宫里,住公主府啦?”
“再在母皇面前待着,她嫌我烦 。”
“在这山里吃不好睡不好,好在我带了西陵来的厨子,那手艺可是一绝,琳琅,要不要来我帐里尝尝?”
尉迟琳琅道:“你不怕我告诉静安侯,你要挨板子。”
“我爹来了这山,早去当他的道徒,才不会管我。”赫连无忧笑嘻嘻的,“山里的好处的,就是活鱼新鲜,你到底来不来?”
“来来来。”尉迟琳琅禁不住他劝。
堂内除了他俩,尉迟琳琅又不是迂腐的,他干脆躺了下去,翘起一边腿:“我好不容易来次京城,行馆就被那些臣子围的水泄不通,连溜出去玩十分困难。”
尉迟琳琅问:“他们烦到你头上来?”
赫连无忧叹口气:“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他们不来找我找谁。陛下还在呢,就忙着站队,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那个命享受荣华富贵。”
近年来女皇身体越来越差,上朝也不勤了,政事都交由大公主和二公主,她二人各有所长,处理事情时磕磕碰碰,底下人看的清楚。大公主行事狠辣,凡能用人皆用,不管人品;二公主冷心冷面,遇上事固执的很。
赫连无忧道:“也就你活的自在,读书写字,游山玩水的。”
尉迟琳琅淡笑不语。她虽与尉迟瑛更为亲近,但不喜朝局斗争,前些日子竟有人想往她府里塞人,那也是个侍郎的嫡子,只道这些人为了向上爬,什么法子都使得出来。
二人聊了一阵,香终于烧完了,赫连无忧如释重负,取了新的点起,恭敬一拜:“真君,弟子今日侍奉您完了,您自个儿照顾好自己。”
尉迟琳琅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从祠堂下去还有一段山道,只有当日供奉的人能上来,他二人扶着两旁栏杆慢慢走着,突然他停住脚步,诡异一笑:“有好玩的了。”
他自小耳朵灵敏,尉迟琳琅看过太多他这般表情:“怎么了?”
“那边林子里有人,去看看。”
她仅有的偷窥经历不是什么好记忆,尉迟琳琅想拒绝,他已带着她躲起来。她借着草木扶疏间一看,顿时觉得以后一定要远离赫连无忧这个祸害。
女子轻薄春服,身形高挑,与几年前相比变化不大,男子却是蓄起短须,显得庄重不少,一男一女,中间还有个粉团团似的小女孩,扎着小辫子。
“还不见过宁远侯。”尉迟瑾道。
“荇荇见过宁远侯,伯伯。”
沈拂冰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发:“好,荇儿真乖。”
“听说你夫人有孕了。”
沈拂冰笑笑:“才三个月不到,没安稳之前,不去告诉陛下。”
“......都过了三四年,你没以前......算了。”尉迟瑾转言其他,“见也见了,宁远侯请回吧。”
“殿下!”他喝道,“不过一刻钟,你也等不了吗?”
“若不是你犹犹豫豫,我又何必如此。”
他们二人极为谨慎,即便是在这无人处,讲话也让人听的云里雾里,二人对望一眼,皆凑近了些。尉迟瑾却是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看了看尉迟荇,终是点点头。
赫连无忧握住她腕子,飞也似得跑到营地,回到帐中,厨子正做好了鲜鱼,他却没胃口:“多亏我机灵,要是他们再抖出些什么,我可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