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新笑一下,意外地有些狼狈的意味藏在那副脸色之下。他掩饰性的抬手,摸了鼻子。才说:
“倒不是。”
柳建明不快不慢地松开手,站一站,倒是不像头一回那样刻意营造轻慢的气氛。却也不想放过这年轻后辈:
“上回我所看见的原来是认错了。”短短一句话,语气之后流露的数分陷阱气味已经盖不住了。
“上回?”孙立新声音都哑了,“柳师兄是哪回,恕立新没有眼力……”
柳建明一扬手,说道:“跟眼力扯得上什么关系啊。立新,咱们都是一个大学院出来的,不生分了。缴费那边刚好碰见。”他下巴一斜,歪了歪指的一分不差正是二楼人工缴费之处。
孙立新久顿不语。
“我以为你怀抱里那个小姑娘是女朋友,还想,下回看见该不该包个红包。”柳建明故意夸大了二人的关系说,后脚跟一抬,说:“这么看来是我认错了。”
孙立新见柳建明言语中几分反语质问的意思,话外意思是:你跟那女的做了什么亲密举动,我都看见了。现代男女,藏藏掖掖的才让人瞧不起。想着这点,孙立新又凝神把面前男人一看。
顾不得许多,这瞧不起的羔羊就当吧。他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心知肚明柳建明套好了陷阱给自己跳。
含混地应付了之后,很快转移话题,说来说去免不了绕到上回见到的那姑娘身上。
“对了,那位……”孙立新犹豫,该叫女士还是小姐。小姐过于歧义,惹人遐想;女士又庄重过头,口语中听来颇怪。
柳建明看着他笑了,说:“你说申媛吧,她就在这边。”
把脚放下来的当儿,柳建明的狐疑已烟消云散变成了平日的宽容大度。一敲指,心头定下了面前的男人跟那女生一定关系不清,那他柳建明还顾虑什么。
更何况,他本人还很想跟全世界宣告申媛是自己的女人,自然不放过宣布关系的好时机。
这么想着,柳建明往旁边一让。空出来的康阳大道里,申媛的脸也抬了起来。
“孙先生,”申媛不着痕迹地探了下柳建明的眼色,站起来伸出手说:“我姓申,叫申媛。”
孙立新一时不防,半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神过来一般,连连点着头伸过手。
“别紧张。建明他一直这样,”申媛笑道,从站起来后,眼就再没瞧过柳建明一下。现在这么说的时候更是自头到尾紧紧盯着面前的年轻男人不挪。
被她这般眼角微扬,而眼型棱长所投注的目光盯着,孙立新站在申媛面前,跟头长了半个多都没用。
孙立新一停,笑说:“你们两个一块过来医院的。”
这话有歧义,申媛便说道:“我表哥这里住院了几天。”
孙立新点头,见自己插在这对男女之间也不对劲。他们都用笑色莫名、含义不明的表情瞧住自己。都一样的温和,看似平易近人,内里却令人看不透。
心里想,不知二哥跟自己讲要对这位柳建明师兄如此上心的原因。
这会子,孙立新很像是不愿意被申媛颇注视,带着几分剖析意味的眼光看透。说: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那柳建明在一边插进嘴来,“立新你们律电的老总,过几日要来东星不是?”
律电的命根子企业并不在东星,相反,他们那何老总只是投资在东星。
孙立新心头一紧,不明白柳建明忽然提及他们律电有何要事。想了半晌,才点头说“是。”
柳建明笑着把手一招,说:“我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何老板这几年的生意是蒸蒸日上,越做越大了。”
孙立新谦虚:“哪里。”
说完了方才醒悟,自己代表自家老板,说什么哪里。心下不禁几分懊悔,醍醐后知后觉油然而生,但到了这进退不得的紧要关头也无足轻重。
一来一回就两句话的功夫,柳建明再没话说。自始至终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消去过。孙立新撩了手表,看一秒不到,说:
“那我就先走了。”
柳建明已靠回到墙上,脚抵着,平淡视线之下讲究的眼光带点探视的意味看了看。扭头笑说:
“这小孙,有点意思。”
他这话很讲时间,等孙立新转身走时才从嘴里说出来。压抑先次头一回的轻慢与倨傲。
申媛笑着歪一歪肩,把毛衣捋上一截手臂。说:“人家还能听见你说话。”
“小孙。”柳建明不以为然,“立新。两个都是孙立新,不是?”
“是。”申媛在说话的关际又瞄了脚步一顿才走去的孙立新,他眉毛那道疤似乎淡了些。方才见并不大明显,申媛没几分瞧出。
她就差没讲出“你说的都是有理,都是对总好”,话末了大半。适逢前先那小姑娘被父亲推着轮椅又走了,柳建明打开来清单,潦草地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