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让她们起身,楼樾踱开两步,侧身负手看着翘檐上如注贯下的大雨。
南山在怀里掏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一条绢帕来给楼樾拭擦脸上的雨水,回身见苏流萤与其他浣身局的宫女要退下避到游廊的另一头,连忙出声叫住她,道:“你身上可带有绢子?”
苏流萤闻言,只得将手中的衣物交到其他宫女手上,从怀里掏出一条素白的帕子来,递到南山手里,南山复又将帕子递到楼樾手中。
接过帕子,楼樾并没有急着擦脸,回身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苏流萤,手指细细在帕子上摩娑着,语气冰冷疏离,闲闲道:“听闻,苏小姐又觅得了一位良婿,恭喜。”
闻言,苏流萤心口猛然一窒,坚硬麻木的心房涌过无尽的酸楚,眼泪堪堪要夺眶而出。
下一瞬,她用力吸吸鼻子,上前朝他福一福身子,吃力笑道:“世子爷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是可以让奴婢效劳的地方?”
她突兀的一句话却是让楼樾愣了愣。
下一刻,他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拧眉冷声道:“你这是要报恩?”
苏流萤默默的点点头,诚恳道:“世子爷多番救我性命,我本该拿命来还世子爷的恩情,只是,如今我身不由己,命如草芥,只怕世子爷也不稀罕。若能帮世子爷做点事,倒是能偿还恩情之一二……”
楼樾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她竟是认真的,不由回头看向她。
然而,只是一眼,他心头猛然一震——
她嘴边挂着苦笑,神情也是淡然,可一双眸里却是一片死寂决然之色。
蓦然,他的脑子里浮现她毅然跳下荷花池时的决然样子。
她竟是灰心绝望到要再次寻死么?
下一秒,他的声音冷厉不容置疑,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本世子锱铢必较,欠了我的,没有一二之说。要还,就分文不差的还干净!”
☆、第18章 离开皇宫
楼樾突然变脸,不但将苏流萤吓了一跳,连南山都惊住了。
然而,不等两人回过神来,楼樾已长腿一迈,不顾外面的倾盆大雨,冒雨走了。
南山连忙追上去,转眼,主仆二人就消失在了雨帘中。
看着远去的背影,苏流萤在心里默默叹息,早知今日还是一样的的结局,当初自己真不应该再与他牵扯上……
回到马车上,主仆二人都淋成了落汤鸡,楼樾缄默不语,南山也变成了闷葫芦,不吭声。
一回府,来不及换下身上湿透的衣裳,楼樾已冷冷吩咐道:“让于泰来见我!”
于泰是********,总管皇宫内务,一应太监宫女的调配也是经他一手安排。
南山明白他的意思,脸色白了,“爷是要私下让他……”
话未说完,南山急得结巴道:“爷,于泰再利害,也违不了……违不了皇后与宁贵妃的意思,两边都不愿意放人,于泰也做不得主的……”
“本世子自有办法让他做得了主。”
南山生怕他做出什么忤逆的事,正要开口再劝,楼樾冰冷眼风一扫,吓得他收嘴一溜烟的跑了。
于泰来了,眯笑着眼进屋,半个时辰后,却白着一张老脸出来。
南山送走他,折回屋子一看,某人脸上的冰倒是化了……
眼看就到了冬狩时分,皇家狩场那边开始加派人手整治狩场,做好准备迎接帝王和众王亲贵族的驾临。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宫里都要分派一部分宫女太监去狩场帮忙。到了那里,少了宫规的管束,自在随意不说,伺候贵人们满意了,还可以得到不菲的赏银,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永巷里的宫人们都是挤破了脑子往名单上钻。
往年的名单都是于泰拟好,再禀告给宁贵妃就行,但今年,掌宫的换成了楼皇后,于泰选人的法子也就换了一个新花样。
他向皇后提议,为了公平起见,今年抓阉决定名单。
楼皇后一向随和,只要不伤大雅、不违犯宫规,就全权交由他去办了。
抓阉这日,永巷的宫人们都聚集到一处,每人上前去于泰面前的瓮里摸一个小纸团,再交由于泰过目,上有‘中’字的,就去狩场,无字的自然是去不了的。
轮到苏流萤时,她紧张得手直哆嗦,伸手去瓮里摸了一个纸团,展开一看,却是空白。
一颗心彻底变得冰凉,她原想着能抽到‘中’,就此机会离开皇宫,那怕是暂时的。只要离开宁贵妃的眼皮子,说不定她就能找到机会一直留在狩场,从而甩脱了与于宝的对食……
可是,连最后的机会老天都不愿意给她。
内心一片绝望,苏流萤将纸条交给于泰,正要退下,却听到于泰念到:“抽中,上名单。”
她赫然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于泰已将她的名字写在了名单上。
见她一副怔傻般的样子,于泰喝道:“傻愣着做甚,还不快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出宫去狩场了。”
苏流萤好似做了一个美梦,直到第二日一大早,跟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出宫,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宫门,她才明白,她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离开了皇宫……
☆、第19章 云岭猎场
等宁贵妃得到苏流萤离宫的消息,已是三日后。她气恨不已,将于泰唤到面前,好一顿责骂。
但此事,于泰是得了皇后的许可,所以,宁贵妃骂归骂,却不能拿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