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最忙的就是公安了。
这几天他们得满城转悠着抓小偷,以保障全县人民能过一个安乐详和的春节,所以,想指望贺译民帮忙基本没可能。
送走了孙自敏,陈月牙突然想起来,她明天得做一锅子的汤菜,要汤菜里放一把豆芽,那味儿才鲜。这不,她刚准备把豆芽从柜子上取下来,有人风风火火的进门了:“月牙,你在吗月牙?”
“大嫂,你咋来啦?”陈月牙一听是刘玉娟的声音,连忙问。
刘玉娟今天居然穿着联防队员的衣服,手臂上还挂着红袖章,进门就在喊:“你们胡同里今天有多少出摊儿的,赶紧喊回来,联防队和公安要联合执法,抓人啦。”
现在的严打,不说一天一个政策吧,但那政策也是时时在变的。
确实,社会比较乱,恶性事件也层出不穷,只要哪个地方出上一个恶性事件,全国范围内就要严打。
严打是好事,毕竟能抓犯罪分子们,但于有些人来说也是遭殃的事儿,就比如马大姐,支个油条摊儿卖几根油条,她招谁惹谁了?
这要严打起来,她个老太太又跑不快,就是最先要被逮住的那一个。
“在哪儿严打?”陈月牙问。
“我们接到的命令,就你们区,我是跑的快,先来给你通个风儿,赶紧把你认识的人都叫回来。”刘玉娟说着,见陈月牙炸了肉丸子,给嘴里塞了两颗,跑了。
要今天搞严打,那不是一打一个准儿?
大过年的,孩子们还在街上呢,再别被乱跑的摊主摊贩们给踩了去。
把煤一压,炉子一封,陈月牙也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因为过年几乎没有抓过投机倒把的原因,胡同外头就跟大庙会一样热闹,陈月牙也不知道自己该先跟谁说,毕竟摆摊儿的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人,这时候联防队的人还没来,大家还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超生!贺帅,小斌小炮!”她准备,还是先把几个孩子喊到一块儿再说。
马大姐正在炸油条,远远看见陈月牙,指着河畔说:“刚才我听见小帅说要买兵兵球,你往那头走,那边有卖兵兵球的。”
“马大妈,要不你收摊儿回家吧,我今儿心里觉得不安稳。”陈月牙说。
马大姐筷子在锅里快速的搅拨着:“没事儿,咱是个人情社会,大过年的,没人抓投机倒把,治安队的人难道不过年?”
陈月牙确定今天联防队要抓人,一把抓住马大姐的筷子说:“听我一句劝,快点回家吧。”
正好这时候,河畔的路上突然哗啦啦的围过去一群人,陈月牙愈发的害怕了:“这就是联防队的人,赶紧走!”
“不对,没人掀摊子,我听着大家还挺高兴,挺乐呵的呢。”马大姐又说。
也是奇怪,要真是联防队的人,那肯定鬼哭狼嚎的啊,但不知道为什么,河畔的人似乎都在笑,没人说啥。
陈月牙随即也挤了过去,沿路就听见有很多人说:“老领导,咱们的老领导来啦。”
“老领导,谁?”
“还能有谁,俞长征,咱们的老县委书记,退休以后就没见他出过门,今天在河边逛着呢。”
俞长征,这人陈月牙知道啊,他是张开的岳父,还是清水县的老书记,人笑呵呵的,没啥脾气,也没啥架子,在任的时候经常骑个自行车上下班,有一回跑到煤矿去走访,还给煤矿的人当成骗子,抓去挖过一阵子的煤。
那件事情上了报纸,俞长征在全国范围内一炮而红,是跟焦裕禄一样出名的老书记。
但是自打卸任之后,俞老书记几乎就没出过门。
咋今天,他出来了?
陈月牙一直在往前挤,孩子,二道贩子们,街坊邻居,她担心的可多可多了。
不过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超生的声音:“爷爷,您的屁股还疼吗?”
“不疼啦,小丫头,爷爷的屁股好着呢。”一个老人笑着说。
陈月牙终于挤进人群中了,看到一个,嘿,那不正是老县委书记俞长征?
跟老书记说话的居然是超生?
“那您也不会哭了吧?”超生在问老书记。
“不哭了,丫头,你们家就住在这一片儿?”
“我爸爸叫贺译民,我妈妈叫陈月牙,是咱们区的模范市民哟。”超生说。
俞长征摸了一下超生的小辫子,然后说:“回家代我向你爸妈问个好。”
毕竟是老书记,他一路走,一路所有人都停下来给他招着手,围着他拉家常。
超生和贺帅几个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人手里团着一只圆圆的兵兵球,超生的头上还有几个花红柳绿的小发卡,看妈妈也出来逛,围了过来,争先恐后的,跟妈妈说着自己的稀奇见闻。
还会严打吗?
要严打,贺译民肯定也要出来,到时候你踩我踏的,咋办?
陈月牙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回家,还是该在这儿给大家提个醒。
这不,正六神无主呢,穿着制服的贺译民从街那头过来,挤到她面前来了。
“你们今天是不是有严打任务?”陈月牙脱口而出。
贺译民摊了摊双手:“有,差点儿就严打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咱们老书记今天出来逛悠,正好碰上县里的领导们,于是跟现在的领导们讨论了一下上面的政策,劝了几句吧,领导们就把严打的命令给收回去了。”贺译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