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肚子里的孩子取了名字。
柳丞哲的心里天塌地陷般地轰鸣了一声。
“九儿……”
陆泽铭喃喃开口,沧桑沙哑的声音里如同塞了一团揉着黄沙的雪,浑浊不清,像是呜咽,“我把这个名字告诉了来接孩子的人……以后,她会叫九儿……”
柳丞哲的心里也像是被暴风疾雪给掩埋了,却忽然一阵出离的愤怒,他暴怒地一脚踹碎了精致的木艺茶几,“有个屁用!”
以后那孩子会叫九儿。
这对陆橘来说有任何意义吗?
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会有个叫九儿的孩子,那是她的孩子,可她这辈子都不能再见,这一切对她有意义吗?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忘了那一切。
“柳先生……”陆泽铭站起身,“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陆橘的照顾,但是以后,就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女儿面前了,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想起这件事。”
“呵呵……”柳丞哲扯起嘴角笑了笑,而后道,“如果可以,我想你最好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陆泽铭的身形忽然一颤,他垂首低咳了两声,像是咳尽了体内所有的力气一般,佝偻着身体走了出去。
柳丞哲离开了庄园之前,去找了那个负责看守陆橘的黑衣暗卫,直接拔枪杀了那个人,没装消音器,在其他保镖闻风赶来的时候,他近乎冰冷地瞥了一眼铺天盖地的枪口,“告诉慕老太爷,柳家长子帮他解决了一条不知所谓的狗。”
他本不欲在这件事情上掺杂自己的影子,更不愿意拉上家族与自己处理烂摊子,他会来到异国,本身就是厌倦了那些尔虞我诈,不想再与豪门贵族有任何牵扯,但是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无力。
没有能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他以为自己可以与家族彻底划清界限,想证明他可以做到一切想做的事情,不依仗家里的势力。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揣着满怀对自由的向往老死在异国他乡,可是经此之后,他大概就要回去了吧……
柳丞哲跨过地上那具尚温的尸体,从逐渐淌出的鲜血上踩过,一路留下无数血的残印,如同地狱归来的魔鬼,掺杂了血的污浊,注定永堕人间。
陆泽铭说出的话很快就成了既定事实。他很快带着陆橘离开了那个庄园,柳丞哲也没有再试图去寻找他们。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陆橘就此遗忘所有……
将一切都彻底遗忘,永远不要再想起这段沉痛的记忆,连同这段记忆里的他,一起尘封。
有些人出现在别人生命里的时机刚刚好,鸟语花香,世界一片生机勃勃,于是接纳也变得简单,欢声笑语。
而有些人出现在别人生命里的时机则差到离谱,在地狱的深渊上,在烈焰喷薄之中,就算再精彩,就算美好得开出花来,也终究会在下一秒,被烈焰火舌舔舐殆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么,我愿意。”
那段求婚视频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盘旋回荡着,柳丞哲举枪扣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子弹射穿玻璃,将那温馨的画面击碎成一片片零落的碎片。
又下雪了……
柳丞哲站在大厦里,看着窗外城市灯光的光晕里飘落的雪花,眼底逐渐被那抹雪白填满,变得冰冷。
是谁说过。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可又有谁知道,那歌声会否是哀伤不甘的悲鸣?
“下雪了。”
九儿趴着车窗向外看,玉雪粉嫩的小脸被挤得扁扁压在车窗上,樱色的唇瓣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记。
陆橘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九儿想堆雪人吗?”
“堆雪人?”
九儿抬起头,大大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陆橘,“麻麻会堆雪人吗?”
“呃……”陆橘被这个技术性的问题问的一噎,颇有些惭愧地道,“不是很会啦哈哈哈……”
她可能对于艺术没有什么造诣,从小到大堆得雪人都奇丑无比,但谁说堆的丑就不能玩儿啦?她还是很喜欢堆雪人的!
话落急忙抓救兵,一指旁边对着电脑处理临时文件的慕倾袂,“但是你爸爸会呀!”
慕倾袂闻声抬头,微微蹙了蹙眉头,他没有听见她们刚才在说什么。
陆橘对她挤眼睛,“是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