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周二,他听说周一到周三最多专家可看,便想挂个专家号,可是专家号哪里那么好得,他又是临时起意来的,当时连黄牛手上都已经没了当天的专家号。
正犹豫间,他听到前面两个大姐在讨论孩子的问题,一个道:“我家孩子咳嗽得厉害,半个月了都没好,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好。”
另一个击了下掌,朗声道:“我跟你推荐个医生,就是这医院的凌医生,我儿子上次也是咳嗽,给她看了就好了,我听说这凌医生师从名医,看来是名师出高徒。”
霍昭远听闻先是觉得这对话怎么听着像是推销的,但却又想,说不定是真的呢,万一那大姐说的是真的,不正好让呦呦看看么?
心念一动,轮到他挂号时他便对工作人员道:“麻烦挂下儿科凌医生的号。”
对方也没问他是哪个凌医生,很快就将挂号单递了过来,他当时还愣了愣,后来才知道儿科就一个凌医生。
霍昭远是那天早上最后一个见到这位凌医生的,当时过了中午下班时间,快要到中午一点了。
诊室里温度不似走廊上那么低,他抬眼匆匆瞥了眼墙上的空调,26c,一个稍微偏高的温度。
他在医生对面坐下,对方笑着问道:“孩子哪里不舒服?”
“感冒,鼻塞流涕了快半个月,还咳嗽。”霍昭远抱着呦呦面向她,语气急促的描述着孩子的病情。
女医生看过他带去的检查资料,伸手解开呦呦的衣服扣子,一面带上听诊器一面问道:“咳嗽什么时候厉害点,鼻涕是清的还是黄的?”
霍昭远仔细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告诉对方答案,恰好此时听诊完了,医生放下听诊器,一面替呦呦系上扣子,一面温声道:“小朋友没什么大问题,吃点药就好了,暂时不必挂水,饮食多注意,我给你写两个食补的方子。”
霍昭远点头应好,目光落在女医生替孩子系扣子的手指上,那双手洁白修长,只是左边食指处却多了一道疤痕,约莫到指腹中间的深度,他怔了怔,脑海里似有什么东西划过。
医生给呦呦看完病,开药时呦呦却突然闹了起来,挣扎着要下地,霍昭远怕她乱跑,怎么都不敢放她下来,她一着急,便哭了出来。
安静的室内只有孩子的哭声回荡,他顿时觉得有些难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对面的医生,却只看见对方笑眯眯的,不知道从哪里掏了根棒棒糖递过来,“呐,小姑娘不哭,阿姨请你吃棒棒糖。”
许是她笑容可亲,又或是小孩都喜欢糖,呦呦抽噎着接过棒棒糖,倒是不再哭闹。
霍昭远暗暗的松了口气,忍不住抱着呦呦就动了动身子换个姿势来坐,目光再看向对面的人,却发现对方白色衣领处有个绿色的坠子,极小巧的如意样式,仿佛是积年的老物件,在日光灯里有着润泽的暗光。
他又怔了怔,许多年前的一幕突然出现在脑海,“阿意,你小小年纪带项链做什么?”
才六岁的小姑娘噘着嘴道:“这是我阿婆给我的,她病了,说可能会去很远的地方,这个项链会保佑我平平安安。”
说这句话的小姑娘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从此再未见过,纵使他明知她应该也在同一个城市,却从未有缘再见过面。
霍昭远心里叹了口气,屏住气留意去看对面医生的胸牌,当凌如意三个字撞入眼帘时,一句“凌医生看着很面善,是不是住在老城我们曾经见过”便脱口而出。
对面人愣了愣,握笔的手顿了顿,然后抬头笑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已经搬走十几年了。”
说着她将处方和一张纸递到他跟前,依旧温声解释道:“去西药房取药,按处方上写的服用,另一张纸上写的是个食疗的方子,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可以给孩子吃吃,毕竟药补不如食补。”
他讷讷的应好,接过方子后抱着呦呦像是丢了魂似的往外走,出门时余光瞥见一个白大褂的身影拎着一个袋子站在那处,冲他礼貌的笑笑,等他一出了门就立即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