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盛作为港资企业,在这种新兴领域掺一脚,还是在内地,很多人本就觉得莫名其妙,因此项目立项之初自然不被大家看好,甚至董事局多人反对。
眼看一切准备就绪,明年开年就要投入正式建设,民众、学者、业内同行、金融机构等对此纷纷有所改观转而看好其发展时,却在此刻爆出这样的新闻。
不止宏盛高层,整个香港乃至亚太金融投资圈都知道,这个项目是黎靖炜提议、并且是力主推动的。
况且,现在出问题的合作伙伴恰恰就是黎靖炜多次亲赴台北邀请而来的。
一旦因此叫停,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也不说宏盛的股价和未来发展会怎么样,黎靖炜,便是董事局那群老家伙加上各大中小股东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
前段时间黎靖炜和tracy公证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马上就要开董事会,李谢安明现在突然发难,目的非常之明显。
郭裕扯了扯领带,扶起倒地的椅子:“谢老太唱这么一出,跟南城那件事有什么区别?头段时间她在蓉城办寿宴,好些官员都去了,要说跟这件事没关系,谁相信!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大意了。”
黎靖炜转过身,拿着打火机点了根烟:“kevin要管得住自己底下,别人怎么搞都搞不到他身上。这次不一样,hilvo应该没有问题。”
男人虽然用的“应该”,却是笃定语气。
郭裕:“刚jeff给我打电话,说jonny已经从上海飞蓉城了,他紧接着叁点半的航班从南城直接就过去。”
“你打个电话给calvin,让他也去一趟。这种事和一般的新闻不一样,我们要非常重视,得第一时间拿出诚意,让政府那边知道。”
说完这句,黎靖炜按灭香烟,拿起桌上的文件从旁边的通道直接去了会议室。
郭裕大刀阔斧地往沙发一坐,联系各路人士,等黎靖炜开了会回来,他的手机已经打来发烫。
“真是人倒霉,连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郭裕头疼,把通话内容告诉黎靖炜:“刚刚警方那边查到,rk把他的独立屋通过离岸公司过户给了a省省委一领导的二奶,现在hi已经想办法压下来了,还没掀起什么波澜。”
黎靖炜也在沙发坐下:“找人盯着网上跟蓉城公安那边。”
“放心吧,已经吩咐下去了。”
“你先休息一会儿,现在着急也没用,等jeff他们落地蓉城了,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靖炜点头。
晚饭时间,仿佛可以感受到楼下的车水马龙,这与办公室的安静形成对比。
过了一会儿,郭裕像是以闲聊之姿再开口:“现在细想,头段时间李谢安明趁你不在蓉城频繁前往内地,为的就是这一天。你提早把jonny弄到内地跟着你这步棋是下对了,可惜就是有些晚。不知道他同新经理做交接的时候有没有察觉到什么。那是老太婆的人,据说挺不好打交道的,整个财务部有大换血的征兆。”
“那人爱怎么折腾就去折腾。”黎靖炜用两根手指捏了捏额头,闭着眼睛说:“新官上任叁把火,他想树威信搞风气,很正常。他在华尔街那么多年,突然回香港,不是得罪了前老板就是跟同事相处不愉快。”
两人共事多年,郭裕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认识的人当中,刚好有朋友在华尔街工作的,晚点我让他去打听打听。”
黎靖炜不置可否,打不打听,不过是走个过场。
看男人端起秘书刚刚送进来的茶抿了一口,郭裕想了一下再开口:“圣诞哪里去玩啦?没在香港过?”
“你知道还问?”
黎靖炜将茶杯放回桌上,起身到吧台拿了支雪茄过来,放在在手里细磨,语气不佳。
郭裕叹了口气。
黎靖炜很少动私人飞机,像那天突然这么急打电话要求安排航线,更是罕见。
昨天他从泰国度假回来,碰见机场管理局的朋友,一支烟的时间才知道黎靖炜带着个年轻女孩出现在机场这件事,已经在小范围内被议论开来。
吓得他急忙请人吃饭、说好话想要压下来。
郭裕心里大概猜到是之前那个在兰桂坊的蓉城女仔,很怕在现在这个敏感关头,黎靖炜陪着对方折腾耽误了正事,便试探着提醒:“野味偶尔吃吃还好,别老想着钻在山林里狩猎,到时候腰吃不消。满汉全席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它有看头呀,最起码能帮你镇得住场面,是不是?”
“你这个比喻不恰当,我不喜欢。”黎靖炜皱眉头,没拿雪茄的那只手轻点皮质沙发,斜眼看他,想了想才又开腔:“如果非要像你那样讲,就算是野味,卖得好,价格也不低于满汉全席。而且,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喜欢比较重要。”
郭裕是聪明人,一听,自然明白这人已经默认和那女人有了瓜葛,并且现在对那段情大概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但是他也搞不懂了,那个唐绵,除了长得还算过得去,哪里来的魅力把黎靖炜迷得神魂颠倒。
“我不似jeff那样你说什么是什么,因为我没他那样的背景随心所欲输光了还有有钱老豆撑他。之前我提过几次,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而今天,你也看到现在的局面,我是当你是我老顶,我只是个跟住你多年的同事,才讲你知。”
“tracy就这两日返港。”郭裕不再绕圈子,表情认真:“jeff同我打过电话之后,我就把酒店取消了,可不管是结婚还是办个正式订婚宴,邓家那边你总该表个态了,tracy是不会怎么样,但她老豆老母都不是好说话的人。”
“事情来了就面对。我想jeff已经讲给你听,这个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们反复在我面前讲,我恐怕比谁都想早点解决。工作是工作,别跟私事混为一谈。”
“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郭裕砸吧了下嘴,抓住他的后半句:“大家把你们拉郎配对的时候,你怎么不义正言辞地讲不行?哦,现在大家都默认你两个在拍拖,就连狗仔都知,tracy身边有个黎靖炜,你突然又话‘不行’。邓志晟现在是把你当女婿才在董事会上帮你,等到翻脸,他估计恨你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每天都帮着老太婆一块给你小鞋穿。”
郭裕再接再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7%的宏盛股份,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黎靖炜斜靠在沙发上,沉默。
“邓志晟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那7%的股份,就是他女儿的嫁妆。”郭裕越想越觉得这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宏盛现在这个股权架构,你比我清楚,只需结个婚便可拿住邓志晟手边股份,这同我们和东家谈、与西家唱比起来,绝对是最为轻松省事、也是最没风险的。再说,tracy的模样身材没得挑,对你又专情,你说一,她绝不敢忤逆你说二。两者加起来,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喜欢tracy?”黎靖炜忽然开腔,一只手肘撑腿,将雪茄递过去。
郭裕没接,努力保证言语上的逻辑不被干扰:“不是,我是在给你分析,单就说当年上海高尔夫球场和伦敦theone商场这两个项目,你刚坐上这个位置,如果没邓志晟的支持,他不帮你引荐那些商界的老人,老太婆根本不会给你坐稳这把椅子的机会。”
见黎靖炜还是那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刚才还有空打趣他,郭裕真觉得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话你知。现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情,权衡利弊只能靠你自己,不能想着还可以玩一玩。”
“你什么时候见我是在玩玩了?”
黎靖炜低头点雪茄的手一顿,抬眸看向站在远处的郭裕,问的语气非常之认真。
郭裕突然被隔得不知道说什么来接,思考了一下才说:“不是就好。”
语气较之前比起来,要淡一点。
似乎也夹杂着不同意味。
他没理一团烟雾中朋友投过来的眼光,去吧台接了口水喝,也岔开了话题,:“leo说等下你还有事?这边我盯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我再打给你。”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郭裕转身说:“老太婆的人,估计已经盘算着怎么拟终止软件园项目的合约了。”
黎靖炜朝门口轻抬下巴,示意他去吧。
郭裕起身,边接电话边往外去:“dick,是我……”
当合上门,办公室里陷入静默,黎靖炜一个人坐在那儿抽完了那支雪茄,才又站起身。
他重新走到落地窗前伫立。
背影在偌大未开灯的办公室内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天快黑了,人和城市都变得昏昏沉沉。
维港的船只似星星点点在不停移动,一低眸,川流不息的繁华街景尽入他的眼底。
远处的潮声悠悠也滔滔,这座大厦伫立于此多年,像是看尽看惯了这世界名港的风云变幻、无常岁月。
自然也就觉得这一切,是那么寡淡无味。
他同样,有这样的感受。
玻璃上逐渐浮现唐绵的张张笑面,最后定格在她闭上眼睛虔诚祈求的模样。
他抬起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
或许是被风拂过,那肌肤在温热中,带着些凉意。
黎靖炜收回手,拇指顺着食指窝慢摩。
就像他牵着她的手一般。
似乎就在此刻,他的心烦意乱,才有所缓解。
仿佛只有这样,他的内心波涛,才能被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