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韩起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也知道得慢慢来。儿子的面子一定要给,所以他一低头,把自己从来不肯多沾的甜食一口吞了下去。
楚熙看到他吃了,开心地笑了起来,爬起来坐在韩起腿上,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叫了一句“爹”,然后就自顾自抓着韩起的衣襟玩。
韩起也不以为意,伸出大手摸一摸小家伙的肚皮,感觉鼓鼓地像个小西瓜,估摸着的确吃饱了,也就不再逼他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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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知道儿子刚和绑架犯甜蜜地你喂我我喂你吃过一顿饭,楚昭食不知味地硬塞下一碗饭,然后就说要去御花园走走,结果刚到花园中,就看到不打眼的重花门藤萝花架下,有两个黑影头碰头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楚昭示意苏溪不要出声,走进了一看,原来是高文和一个陌生的侍卫在那儿说话,从他们这个角度,清清楚楚看到高文手里一个蜡丸滑了过去。
“你递了什么出去?”高文回头一看,皇帝和苏公公像两个幽灵般站在他背后,阴森森地问道。
“奴婢……奴婢……”高文强笑道:“奴婢在宫外认了一房义子,那孩子最近要成亲了,奴婢攒了些体积送出去,也好叫他当了买房子置地。”高文赶忙跪了下来,额头上全都是汗。
“哦。”楚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身让隐在暗中的侍卫将那包东西和高文一起拖去了永巷,竟是问都不肯多问一句了。
散步都能遇见这种事,楚昭只好提前回到空荡荡地寝宫之中,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楚昭就吩咐道:“苏溪,伺候笔墨。”
苏溪赶忙携了笔墨朱砂过来,又拿了原本放在兴庆宫里空白的制式诏书,楚昭一挽袖子,提笔儒墨疾书:李卫国领执金吾兼越骑校尉一职,无朕亲笔手谕概不奉诏。
想想,又加上一句:
责汝李卫国建督察院,将京官一并节制,都司三品以下弁佐任缺,暂听该员陟黜,诏今后奉。钦此!
写完,从怀中取出一方玉玺,却不是传国玉玺,而是楚昭个人用作密诏的随身之宝,苏溪忙伸出双手欲接。
“慢!”楚昭的话忽然变得十分沉重。苏溪跟随他多年,从不曾听到他有这种口气,“这道诏旨到了李卫国手里,寡人的身家性命便尽托付于他……你且派人看着点。”
苏溪先是一怔,恍然之间已经领悟,遂低声道:“陛下所虑极是,只是……即便奴婢派人看着他,但是禁中之人没有兵权,若是动乱一起……”
“这样,”楚昭沉吟片刻,压低嗓子说道,“朕再给罗致一道亲诏,叫他视李卫国的动静暗中行事,以防变中之变。罗致是最早跟随寡人,他素秉忠孝,决不会有二心,况且,”楚昭忽然顿住,不再往下说了。
不再往下说,苏溪也已完全明白:罗致的家人无权无势,已经被楚昭接来了都城居住,完全在楚昭掌握之中,对其言听计从。这确是万无一失的了。
小殿下失踪一事,让原本情理通达、爽朗可亲的少年天子竟然连谢家,崔景深,李卫国一并猜疑起来,这是要他们互相制衡的意思。
陛下,陛下这是已经被逼到了绝处啊,连身边最亲近之人也不敢再相信,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想到这里,苏溪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畏惧的是哪个。半晌,苏溪方勉强笑道:“罗致只是个骠骑将军,品秩怕压不住……”
“压不住?”楚昭冷冷地道,“朕自有主张。”
面对威严日重的少年天子,苏溪苦笑了一下,平静的出门传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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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韩起的那句话,到这一日傍晚,柳素心已经把该查的都查清楚了。
那段时间,起居注里的确记载着宫廷中有一个女人怀孕,但是深挖下去,却发现这个女人根本就和崔景深的表妹一样,纯属子虚乌有!直到柳素心动用了宫里最宝贵的一颗棋子,总算拿到陛下的病案。
即便是韩起,突闻这样的消息,即便在波斯等国联军压境时都不曾有丝毫动容的面孔此时也再难保持镇定,他的手微微颤抖地翻看着病案的拓本,然后猛地转头去看坐在一旁把玩自己给他雕出的木头龙木头兔子木头老虎的小娃娃。
小家伙自己一个人也能玩上大半天,这时候却抱着木头龙睡着了,手脚都小的惊人,粉嫩的嘴唇不时轻轻动一下。
这是我的儿子,是阿昭给我生的儿子。
便是这么一想,韩起都觉得胸中涌起一股温热,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即便征服世界,也不可能带给韩起这样大的满足感。
握着儿子的小手,轻轻塞入棉被中,韩起走回外室。
哪里能想到,塞也这样的铁血帝王,一旦做了父亲,居然和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连普通人家的父亲,为了塑造父亲的威严,也不会对孩子这样温柔宠溺。照顾孩子的事情,通常都是后宅女子来做,依旧威震西域的阿勒坦汗却事事亲力亲为。
柳素心狠狠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确认不是在做梦,这才壮着胆子问道:“令主,咱们的计划还进行下去吗。陛下那儿……”
“进行。”韩起坚定地命令道,声音里几乎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只有将那人逼到绝处,他才会像一只惊慌的小动物般,来到我的怀里,而这一次,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护住他。
眼光移到被子里突出的一小团上,看到小家伙撅着屁股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我和阿昭有儿子了,阿昭给我生了一个儿子……一时间真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
韩起只觉往年吃再多苦都是值得的,也再没有什么要把你最爱的都毁掉之类的变态想法了。反而十分心疼阿昭。虽然至今没有弄明白儿子是怎么从阿昭肚子里蹦出来的,即便是病例上,周大夫也记载的语焉不详,但韩起却认定阿昭一定受了很多苦。是啊,一个帝王,并且还是一个男人,却愿意替臣子生下孩子,这里面的情谊,如果再去质疑,倒是对他们两个的侮辱了。
到这个地步,韩起也不在意阿昭把自己忘记了。忘记了有什么关系,儿子都有了,一定要把老婆追回来!
想到这里,韩起难得大发慈悲地补充了一句:“只是注意一些,不要把人欺负的太狠。”
柳素心暗暗思忖道:又要欺负人家,又不许欺负得太狠,这活计不太好干啊。
不过韩起身边的人都是千锤百炼的精英,得到了新的命令后,虽然不明缘由,但是也没人去多问,全都无条件的接受了韩起的命令,开始仔细完善计划细节。
然而讨论了没多久,所有的下属都听到内室传来细小的怪声,好像是……好像是小孩子哼哼唧唧撒娇的声音,直到这细小的呼唤终于发展成洪亮的嚎哭之后,众位下属才真切的意识到,千真万确,大汗的卧室里,的确藏着一个小孩子!
接下来,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就见一个几乎就是大汗缩小版的四五岁男童从内室跑了出来,穿着印着古怪黄鸭子图案款式奇特的棉质衣裤,光着小脚丫蹬蹬蹬跑过来。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不知死活的小娃娃直直冲过来,一把抱住大汗的小腿,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娘——”
这……这是什么情况?
可怜见的,自从这些下属跟着越来越变态的韩起往北边去寻找未来之后,已很多年没接触过这种浑身散发着奶香,软乎乎的生物了,更别说现在这只疯狂的团子正在努力扯着可汗的裤腿,一边嘎嘎唤着娘,一边试图往上爬!
接下来,更让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一贯最讨厌小孩子,曾放狠话要弄死“那只小崽子”的大汗,却一脸宠爱的任凭“那只小崽子”把自己当成一颗树一样乱爬。嘴里说着“再乱喊就揍你”一类的威胁,身体却以迥异于粗豪话语的轻柔动作将一脚蹬空的小娃娃抱了起来。
相对于小孩而言,犹如山一般高大的男人从身旁拿出一块皮毛,温柔地将身着卡通衣裤的小娃娃裹了起来。男童衣服上暖黄色的小鸭子从男人黑色的衣服间漏了出来,形成鲜明又和谐的对比。
穿好衣服,男人就顺手把小娃娃往头顶一放,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集体石化的部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