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卫队长,他方才偷袭只是为了声东击西阻止他们杀国王,这下却是毫不留手。
反应过来的两个人也不遑多让:“这种害人的地方,多少人枉死,还留着做什么?”
圣君站在皇宫最高的神像柱顶,不为所动得冷眼旁观。
有人恨之入骨的,却是某些人求之不得的。人与人的冤仇,就在这彼此无法理解的谬论中催化诞生。
一个觉得自己占据大义,一个觉得莫名被迫害。
说着一样的言语,彼此却不明白对方的感觉,愤怒,怨恨,杀戮,便诞生了。
手中的斩厄刀隐隐颤栗,圣君忽有所感,他又悟了。
圣君似有若无的笑了,很冷,漠然地说:“别打了,我送你们出去。”
卫队长讽笑:“怎么出去?你以为没有人发现荒城是八个镜中镜吗?照样没有一个人走出去,你还能劈开这人心怨恨执念凝聚的结界不成?”
圣君望着手中漆黑无光的刀刃,慢慢出鞘:“那就试试劈开好了。”
卫队长、小男孩、掌灯宫女,全都错愕地望着他:“……”
卫队长喃喃:“不可能,你若是能做到,何必等到现在?”
“以前不行,现在或许可以了。”
圣君扬手一划,黑色的利刃在空气里像是闪电炸裂在夜空。
第一下只感觉到眼前有什么被分开,但很快合拢了。
第二下圣君整个人和刀影一起自上而下坠落,如同流星坠落一般,刀锋的轨迹之下爆出花火一样的光。
撕拉的声音,像宣纸撕破。不,是镜子撕开了。
圣君一掌将他们从横斜的裂缝里推出去,一面问道:“我要找的人在哪里?”
“穿过皇宫最深处一整面都是镜子的墙壁,那里是荒城的人间化身,他什么都知道。”
空中劈开的深渊一样的裂缝,慢慢合拢,然而只差一条细缝的时候,忽然不动了。
就像,整个荒城忽然失去了自我修复的力量。
得快一点找到那个人,这一次,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他们了。
圣君忍不住抿了抿唇,他只耽搁了两天一夜,一切都来得及。
找到那间房并不难,国王一死,妃总管不知所踪,整个荒城都像是慢慢死去了。
也或许是随着那道裂缝,所有生灵鬼魅都迫不及待得逃走了。
圣君无暇多想,他只是忽然很想立刻看到那个人。
想告诉那个人,也许他们不一定非要按照天道的意志互杀,他可以斩杀虚无之境了,下一步或许也可以试着换一种证道的办法。
圣君的手指触到墙上的镜面,眼前忽然一阵眩晕,无数记忆片段忽然自黑暗里侵入。
就像生生从他的心海里打碎了一面镜子碎片。
他看到自己站在果饼店门口,听到小姑娘的歌谣;
看到他自己穿过狭长阴暗的地道,望见的月光一样泛白的骨翼;
看到那个人敏锐的回头看他,半面绝美半面白骨的脸,黑暗里惊心动魄的震撼;
“因为知道,天亮的时候你会来,所以不害怕。”
“就算你每一次都忘记,我们还是会遇见。”
看到那个人忽然回转,微微有些紊乱的呼吸,措不及防说:“我爱你。”
看到,黑暗结束前,逆光里那个人眉眼徐徐展开的笑容,叫人想相信,自己被他所爱。
……
是,第八个法身的记忆。
记忆回来了,法身当然是……
圣君仓皇的向密室内跑去,空荡荡的密室内,四分五裂的阵法原石上,只跌落着一面破开一道刀痕的铜镜。
锈迹斑斑的锁链像是早已荒废千年,这里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他不是替代了那个人吗?他不是放那只青鸾走了吗?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徐不缓,步调里很有些从容随意的意味,仿佛戏剧落幕之后,聊胜于无的游园赏花。
脚步声很陌生,但圣君还是立刻追逐着声音而去。
穿着云白色一丝不苟盛装的男人,背对着圣君站在皇宫遗址的庭院正中。
宽大的袖摆翩翩垂下,他望着那座凤鸟的雕像,手指抬起抚了抚雕像上的尘埃。
听到圣君的脚步声,他也不回头,满不在乎的说:“不愧是斩厄圣君,做得不赖嘛,不能飞升都挡不住你不断突破的境界。不过你得再加把劲了,我们的魔王大人,可是比你我想象得还要可怕。这一回,若不是荒城就是他,你及时领悟到斩断虚空的境界,先一步杀了他。否则,恐怕荒城就是你的埋骨之地了。”
“你说什么?”圣君不可置信的望着十方殿主的背影,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