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瑞兰被气的呼吸不畅,穿着蓝格子的围裙愣怔了许久,举着锅铲大声对外喊:“老冯——老冯——”
冯佑军答应了一声,从书房出来,什么还没问,田瑞兰已经带上哭腔,抖着手指点冯清辉:“真是你的好女儿!”
冯清辉低着头,就像做错事但又顽固不愿意认错的小孩,她瞧着自己的脚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高馨丽分娩,尹峰在产房录下的一个视频,刚出生的婴儿赤着粉嫩的身子,护士认真数婴儿的手指和脚趾。
冯清辉耳边尽是两人聒噪的声音,她有些累,就像睡眠不足后的症状,看着他们快速一张一合的嘴巴以及铁青的激愤的表情神志游离。
冯清辉当时有多喜欢顾初旭,身边的人没几个不清楚,她在被分手那夜,跟田瑞兰聊了一整宿,第二天肿得眼睛都睁不开,天亮戴着墨镜出去做头发,设计师问她想要什么造型,她笑着说:“渣男离子烫,渣女大波浪,就来个渣女波浪卷吧。”
冯清辉感情不顺的时候,一向都是在自己头发上找问题。
被点名问到为什么非要离婚的时候,她才忽地一下被拉入现实,失聪的耳朵恢复听力,冯清辉顿了下,“我提的。”
田瑞兰说:“我就知道是你,小顾肯定不会提离婚的,你这都什么脾气,随谁啊!”
冯清辉摊手笑了笑:“随你。”
这场无休止的讨伐在一通电话中结束,冯佑军的电话,厂子里厂长打来的,听内容像是为了查环保的事情。以前别人问冯清辉,你家到底做什么类型家具的,冯清辉其实也不太懂,她只在小时候,看到父亲穿着那身破烂脏兮兮的蓝色工作服刮腻子、喷漆,身上夹杂着各种铁锈味,木料味。
冯佑军那时经常从一个远房大表哥那里拿防静电的制服,远房大表哥在某个化工厂的研究部门搞研发。三十多岁就被折腾成了地中海,冯清辉小时候还以为他是化学药品接触多了,中毒所致。
相比较以前,冯佑军如今也算八面玲珑,每天穿的光鲜亮丽格外挑剔,偶尔闲暇还懂得做一做面膜,去出差,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归,给田瑞兰女士买这买那。
一个电话把冯佑军叫走,直到晚上都没回来,田瑞兰情绪稳定之前,冯清辉闷在屋里不想出去,趴在卧室沙发上无所事事。
后半夜老头才回来,似乎遇到糟心事,喝了点酒,外面响动不小,隐约听到几声争辩,她听到凳子摔倒以及房门开合的声音。
冯清辉搞不清是否因为自己,心下酸酸涩涩,内疚到后半夜才沉沉入睡,睡前忘记关窗,冷风拂面,凉丝丝的,席卷而来,意识挣扎了片刻,在“要不要去关窗”与“不想动”之间纠结了会儿,最后还是开着窗睡了一夜。
早晨起来的时候左膝皱巴,不太舒服,不知道是否因这两日太放飞自我,穿着裙子瞎显摆,被顾初旭说中了。
冯清辉伤左膝是大学时候的事,那段时间顾初旭忙碌,她跟友人外出旅游,爬山的时候穿了一双坡跟的白色小皮鞋,膝盖磨损,汗涔涔地去划羊皮筏子,出事故掉入江中。
那次算得上旅游公司的事故,不止她一个人掉下水,旅行团好几个人遭殃,他们被一同送往医院,协商赔偿细节。
冯清辉昏倒前还被放在医院走廊的推车上,没人搭理,醒过来就看到顾初旭坐在病床前,发丝凌乱,医院床位紧张,他第一次动用梅英女士的关系帮她安排了vip中的高级病房。
她并无大碍,只灌了几口水,受了片刻惊吓,留院观察一晚即可,参团旅行的费用统共不过几百块,楼下那些人协商许久,也只免了旅行费。
晚上两个两天未见的年轻人,自然天雷勾动地火。病床是单人床,一旁却有张可收放的双人沙发床,他们挤在一起共度良宵。
他很克制,温水煮青蛙,就像需要上弦却没上紧弦的发条,温吞又慢条斯理,缓慢地令她急切,双鬓在流汗,脖颈肩甲大汗淋漓,就像大病了一场。冯清辉尤为留恋怀念的一个夜晚。
冯清辉显然还是个经验不算特别丰富的女人,更喜欢温柔小意式的怜爱方式。
隔了几天腿疾复发,再去医院诊断,也没诊断出所以然,就是风邪侵体,患了轻微的风湿骨痛症,只要注意保暖和疗养,以后会逐渐好转。
后来中间也犯过几次毛病,顾初旭会用极热的手帕帮她热敷,蹲在床前皱着眉宇,一声不吭且有些烦躁地垂眸看她。如果她在这时敢说句痛,他会冷冷回她“活该”。
庆幸的是,热敷完第二天就会好转。她已经许久没再犯病,这次显然来势汹汹。
冯清辉这两天不敢再那么嚣张,换下裙子,收纳入衣柜,忍着疼痛穿了两天牛仔裤,甚至把早就压箱底的卫衣拿出又套上,变得毫不在意形象起来。
早晨不上班,她穿着黑色戴帽子卫衣,脚上穿着一双兔耳朵的毛绒绒粉色棉拖,站在花园栅栏边,掏着卫衣兜一瘸一拐挪动着脚步,默不作声看田瑞兰浇花。
对方直起身扫了她一眼,“腿怎么了?”
“膝盖痛。”
“你全身上下还有点好地方吗?”
“大概我就是传说中的病美人,冯妹妹。”冯清辉嬉笑着回答。
两人刚说这,兜里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以前不爱发消息的某人这段时间似乎有点改变性子,短信里说:学位证什么的找到了,中午是否有时间?给你送去。
冯清辉一字一句看完,回复他:不用了,以后用到再说,麻烦你帮我收好。
顾初旭:放在我这的话,我不保证能够帮你收好这些东西。
她没再回复,扔了手机,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她知道顾初旭或许心里还存在一丝旖旎心思,其实她是个坏女人,是个极不负责的坏女人,那些公平竞争的机会,不过是婚内骗他离婚的权宜之计。
就算顾初旭跑过来质问,她也会用经常耍赖的话反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又怎样,我不是君子是女子。
第54章
在冯清辉的大姨妈磨叽的实在不像样时, 她像做贼一样去药店买了验孕棒, 晚上回家藏在枕头下, 很怕被收拾卫生的母亲看到, 第二天一早起床偷偷用了, 她捏着笔提心吊胆地坐在马桶盖上等了足足五分钟。
蓦然松了口气。
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 顾初旭大概是个死/精少/精的男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所以离婚后让她虚惊一场。她就知道, 怀孕哪有那么容易。
早晨上班, 冯清辉坐在电脑前, 双手托着额头陷入沉思, 展静递过来一杯煮好的牛奶,她低头看了一眼,端起来小口小口地喝,喝到见底瞧见下面有根黑乎乎的玩意儿,冷汗道:“你是不是没刷杯子?这什么?”
展静定睛瞧清楚,笑说:“上午喝茶的茶叶梗, 你不正好喜欢喝奶茶,这不,有奶也有茶, 齐了。”
她蹙着早晨修剪干净的双眉,彻底无语。冯清辉生来长了一对秋波眉,别人十几岁开始学习画眉,她二十几岁才加入修眉队伍, 不画眉有个好处,早晨上班可以多睡几分钟。
她对展静说:“大姨妈仍旧堵在路上,怎么办,这次特别的堵,就像赶上了下班晚高峰。”
展静心想不会吧,快速眨了眨眼睛,“你以前有没有过推迟?如果有的话,说明一切正常。”
她点头:“心情不好,或者熬夜就会推迟。”
“然后去看医生吗?”
“没看过,”她晃动着茶杯平铺直叙地说,“说来也神奇,跟顾初旭啪啪一次,最迟第二天就会准时来例假,要不,你现在给我介绍个男人?我可能需要借助外力疏通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