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玑哦了一声,最后瞧了一眼那隐在月光深处的红梅林,转身回去。
“你想去那边逛?”纳兰崇见她满脸的可惜,问道。
“本是想去的,可是现在去不成了,等下回吧。”沈天玑正欲收起手上的灯笼,冷不防男子伸手拿过那灯笼,朝她笑道:“我陪你去吧。”
她抬头,正见他温若春风的眸子,定定瞧着她。
她心头一跳,还来不及说什么,男子已经先她一步朝前方行去。
沈天玑咬咬唇,跟了上去。
一路上人寂静悄然,只剩得两人的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男子一身清贵,却拿着灯笼给她带路,女子一步步跟着他后面,心头初始时还有一丝不自然,但是想到眼前这人是将来与自己共度一生的,瞬间安定下来。
男子的步履坚定有力,时而让她注意脚下的雪滑之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异常温润。
这个人,虽然她接近他是别有用心,但是他对她,着实是极好的。初次见他时,他还是那个供职翰林院的秋闱主考,一身的清贵疏淡。如今,他时时对她露出笑容,满目温若春风,眉宇间有着毫不掩饰的喜爱。
她忽然觉得惭愧。她的行为虽不是什么罪行,但到底并不光彩。可是话说回来,她既然打定主意与他共度一生,只要他对她好的一天,她也对他好就是,如此,也无须惭愧了。
胡思乱想之际,眼前忽然一亮,沈天玑抬眼一瞧,却见银华普照之下,满园的红梅恣意开放,绚烂如火一般。梅影稀疏,月色普照,清香沁心,正应了古人那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好一派迷人景色!
沈天玑被这红梅的火热绚丽震住,一时说不出话来。纳兰崇道:“我听父王说,雪梅园原先种的都是红梅,太后说太单调了,先帝便派人把各色梅花都移了些来,原先的红梅倒只剩下这一角有了。”
“我倒更喜欢红梅一些。”沈天玑伸手碰了碰那梅花枝头,蕊心的点点残雪登时落下,沁凉喜人。
“哦?”男子道,“如此,我便在府里多种些红梅如何?”
沈天玑一愣,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明宣,如今我尚未及笄,咱们的事情还未到时候。”
纳兰崇唇间的笑容未褪,“我知道,可红梅长得慢些,自然要事先备着。”他走到沈天玑跟前,语调温和之极,“妍儿,我纳兰崇这辈子从未真正想要过什么。你,是第一个。”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眸中光华宛若最柔最温的春水。
他想,若是一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用这样温柔的目光对待一个女子,他定然不会信。因他自小养在王府,万事无缺,实在没什么是内心无比渴望的。他受人赞颂的才华,他被人欣羡的家世,还有众多少女见之迷醉的气质容貌,这些他从不在曾在意过。对于众多褒扬和仰慕,他也素来安之若素。
一向疏淡若水的心,就这样骤然被撬开。她深深扎根进去,他无法抗拒。
姑苏小镜湖的那一眼,是他永远难怪的美景。如今月下梅林前安静而立的少女,双眸澄澈清透地瞧着他,让他心头仿佛有朵花在寂然开放。
沈天玑沉浸在他柔和温情的目光中,有一瞬间失了神,可也不过一瞬。她眨了眨眼,笑道:“你是说,日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喽?”
纳兰崇没想过她会抓住这个语病,登时失笑,笑后,他郑重道:“妍儿,你会是唯一的一个。”
她心头轰的一声,从未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或许你现在不信,但日后你就知道了。”纳兰崇笑道,“你也晓得我父王妾侍很少,可就是这很少的妾侍也时常让我娘难受。我看在眼里,总想着日后定不会让我的嫡妻伤心。特别是妍儿。”
“日后,我必不会让妍儿有分毫伤心。妍儿,你可知道?”
男子心头悸动,一声妍儿唤的春风阵阵万花盛开。四下一片寂静,只余得男子温润柔和的声嗓。
她听得心头发颤,脸色发烫,头已经再不敢抬起来。只感到男子靠近的气息,是一种清淡素雅的味道,闻着很舒服。
他看着她娇小纤细的身影立在身前,娇美的面容如今正低着,不敢看他。他心头一阵柔软,伸手欲牵她的手,可只伸到一半,女子后退了一步。
沈天玑慌乱地抬起头,“明宣,我……”
她娇嫩美丽的容颜在灯下愈发动人心弦,只是一双璀璨的眸子如今满满是惊慌。他瞧在眼里,脸上浮出笑容来。
“你什么?”他浅浅笑着,忽然低声道,“妍儿,当日在姑苏,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对不对?”
沈天玑心头一惊,双眸瞪着圆圆地瞧着他。
纳兰崇笑意满满,眼角眉梢的温情衬得容颜愈发光彩无限。他并未碰到她,而是低首,轻声言道:“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