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乍一听闻有了自己的汤泉别院,知言喜不自禁,从他怀中挣扎开来,盯着他认真追问一句:“什么时候带我去?”
孟焕之笑了,“现成不行。”
该死的国孝期!知言不开心,听到他追接着来一句,“最晚冬至,咱们带上意儿和思儿,去了小住三五日。”
知言复又露出笑容,搂住孟焕之一顿乱亲,夸奖他,“夫君真好!”
怀中的佳人由内而外绽放着喜悦之情,双腮染上朝霞,皮肤白里透着红润,眉眼飞扬,秋眸轻转间摄人魂魄。让孟焕之深深觉得不枉他在天子面前落下畏妻的名声,为她做什么也值了。
“意儿他们都睡了,咱们也要做该做的事。”轻声呢喃间,他已打横抱起知言,大步穿行过房间,掷于床上,自己也覆身上去。
烛火轻摇,纱帐撒落,鸳鸯交颈,吟哦流泻,一室旖旎,春|色无边,羞煞窗外新月,躲到云中。
事实证明,狼就是狼,知言已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他仍兴致勃勃拉着她说话,挑着说几件两个月内不甚紧要的趣事,又意味深长赞了秦晖几句。也是知言太累没听出来,孟焕之语气中的确含着深意。
楚王谋逆之事败露后,举家上下被锦衣卫严密看守,既要断绝他们与外界联系,也要防着他们畏罪自尽。这当中,竟出了一出插曲,令孟焕之哭笑不得。
只因有一日,锦衣卫副指挥使私下求见孟大人,一进门屏退众人,低语道出楚王妃哭喊着冤枉,要求见秦家六爷,看守的锦衣卫岂能遂她心愿。那妇人嚷叫出是她帮着秦六爷搜集消息,启泰帝能顺当登基有她一份功劳。
楚王妃也是猜测秦晖与新帝之间有来往,情急中吐出许多隐密的事,妄图能平安脱身。唬得在场的锦衣卫忙堵了她的嘴,寻到上司禀明原由,这才有锦衣卫副指挥求见一事。
怪道,孟焕之再三追秦晖消息是否可靠,又是何人给他递信,都被秦晖打岔绕过去。若是秦昭在,还能猜出几分,孟焕之性情与秦晖南辕北辙,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楚王妃的身上。
昔日,启泰帝在微时与秦家六爷的勾当全都上不得台面,少一个人知道便少几句风言风语。
孟焕之略一沉吟,却反问一句:“楚王倒台,楚王妃大抵是病了罢!”
能干到锦衣卫副指挥使的位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见过。说话听音,那副指挥使很是机灵接道:“正是,卑职正要回禀大人,临来时狱中大夫诊出,楚王妃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实在不像话。”
孟焕之浅笑,颔首算是回应。
次日,就传来楚王妃疯了的准信,非是她装疯卖傻,只不过一大海碗汤药灌下去,狱卒又有许多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不疯那才叫奇迹!
在醇厚低沉的男声中,知言不多时沉沉睡去,留下孟焕之犹轻拍她的后背。温热的娇躯在怀,他的心不再空落,两个月以来,能头回睡个安稳觉。
☆、208|第 208 章
一夜好眠,孟焕之本可以再多睡半个时辰,他是被府中公鸡打鸣的声音给吵醒。一声声洪亮的‘喔喔喔’传至耳边,他揉着半麻的肩膀已是清醒万分,短暂愕然后旋即明白,这是儿子从田庄带回来的鸡鸭。
外间仍是灰麻麻的天际,离天亮尚早,从妻子身|下抽出压得发麻的胳膊,贪睡的人儿全然未听到早间的动静,偎在他身边睡得香甜。孟焕之笑了笑,将她半截臂膀放回被中,轻手轻脚下地,穿好衣衫,从西边书房内拿起剑,像往常一样去后园舞剑。
院内意儿和思儿也已早起,两个儿子早晨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乌黑的头顶相抵给小灰兔喂食菜叶和胡萝卜。见到孟焕之出来,意儿率先扑上去,拉住爹爹的手喋喋不休:“爹爹,快看,大胡子叔叔捉的小兔。”
思儿则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父亲一眼,继续淡定地往兔子嘴里塞菜叶。他也快一岁,扶着大人的手走得稳当。说来巧,两个孩子都生在九月,生日前后差着十天。
孟焕之半蹲下,揽着意儿,搂过思儿,同他们一起喂过兔子,然后带着两个儿子去了后花园,手把手教着意儿握剑,不时微笑同旁观的次子温声说话。
意儿素性活泼,一会儿功夫对着父亲说了许多趣事,又央求道想早日见到庄子上的铁蛋等。
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思儿紧抓着父亲的袍角,在园中绕着圈,也带着几分欢快轻颠着脚尖。他是不爱说笑,可孩子总对父亲有天生向往之情,这一点任谁都不能取代。
等知言醒来,府中已喧闹得不像话,她家那一大两小三个男人围坐在炕上,笑声响彻孟府。
见此情形,她心中也欣喜,可孟焕之那个不识趣的人,却在这当头说出一个败兴的消息,犹如一盆凉水浇到头顶。
“怎么会?”知言喃喃自问,眼泪已止不,再次追问一次:“消息可准,莫不是传岔了。”
血亲关心之至,当然不想听得他们的坏消息。孟焕之只搂了她轻声安慰:“定不会差,他们这几日就要回京,你心里要有准备。”
死的死,伤的伤,还要人有何准备?!
知言泪眼朦胧,心中一万个不相信八郎会死,那样美貌的九郎会毁容。她难以想像现在的九郎究竟是何面貌。
不仅知言猜不出来,京中数万人都想不到,他们心目中风姿举世无双的秦玉郎竟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征讨大军返京时,沿途数万百姓夹道欢迎,英国公做为主帅自然居于队伍最前列,紧随在他身后的是张盛和乔骁,这两人都身为世子爷,其身上的光环和荣耀也令大家兴奋了一阵。
再其后便是秦昭同一众文官,队伍居中重兵押着囚车上的鞑靼可汗,也是最为夺目,使得紧随在囚车边黑衣黑马的秦旷格外引人瞩目。
大家都在困惑不解这位面目狰狞的年轻将领是何人,人群中不乏有眼尖之人,认出秦旷凤目之独特之处——天下人长着凤目的不少,可很少有人拥有那等夺人心魄的神采,迟疑着喊出一声:“秦家九郎?”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顿时沸腾,想当年秦玉郎在京时何等美貌,如仙人之姿,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是谁?是谁毁了他们的秦玉郎?
众人的质问声传入秦旷耳中,他置若罔闻,驭驾悠然而行,如同他在北疆林间雪地中自在。摆脱了那副好皮像,秦旷觉得终于可以平心静气与人共处。
年少时,他不是没想过毁掉自己的容貌,可身体发肤都受之于父母,他不能让慈严伤心,再者祖父严词教导男儿须心智坚硬何惧外间流言蜚语。秦旷一再告诉自己要忍,无奈垂诞他的人太多,要父辈和兄长分出精力来保护,他只有变得更强,加倍刻苦练功。
往事已成云烟,此刻九郎比任何时候都要淡定平静。
大明宫中九五至尊可不这么想,启泰帝在年少时也风闻京中秦玉郎的大名,几个哥哥嘴中不离秦家九郎,他也曾有幸到击鞠场观战几回,始明白众人嘴中无虚。
今朝看到面目全非的秦旷,天子心生了几分恻隐,再者九郎立下奇功,生擒鞑靼可汗。擒贼先擒王,一举溃灭敌军士气,当真功不可没。
故启泰帝当即决定封秦旷为候,连着几场变动,朝中勋贵之家所剩无之,也该是时候添新鲜血液,重焕武将风采。
大家未料,秦旷却跪地拒绝,一贯清冷的声调响起:“末将即为军人,上阵杀敌本是份内之事,虽侥幸生擒敌首,却不敢受如此浓厚天恩,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被人拒绝可不是一件高兴的事,何况在天子想要施恩的当头,他有些不快,微皱了一下眉头。
新帝甫登基,掌握情绪还未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只在一瞬间就被孟焕之瞧了出来,他只加一句:“秦九郎却是个好样的,居功不贪功。圣上,依臣所见,今次立下功劳的人颇多,不如几日后一并封赏,方不显得厚此薄彼。”
虽是解围也是劝谏,军中重臣英国公家并宁远侯府,另有几个武将世将都立下功劳,若先封九郎也不是不可以,怕的是引起别家心中不痛快。新帝初立,当中要害关系他能省得。
一语惊醒梦中人,启泰帝已不是当年透明人般的五皇子,谁都可以给他冷眼瞧,做为一国之君,想的要更长远,他是有点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