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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月入怀 啮草小兽 3063 字 29天前

除夕夜,年夜饭。

顾郁望着眼前满满一桌丰盛佳肴出了神。身旁坐着几个吵闹的小孩,对面是两对半生半熟的人,顾老头儿坐在上席喜笑颜开。

桌上还有个男生,据说是他的远房亲戚,从国外回来,正在度过自己的间隔年。这男生看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嬉嬉笑笑讨喜得很,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逗得一桌子人捧腹大笑。

每个人都分享着自己的生活,一起笑,一起闹,喝豆奶和汽水,吃准备了大半个月的年货。

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小品里还是那些年年出现的老面孔,一句台词能让台下哄堂大笑。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顾郁鬼使神差地想到鲁迅先生写下的这句话。

吵闹吗?

很吵啊。

但是看起来,每个人都真的很快乐啊。

他怎么会答应来吃这顿不属于他的年夜饭呢?

他怎么会接受和曾经的父母面对面却都假装若无其事呢?

他怎么能够像现在一样,竟然微笑着对顾天柏的敬酒说“谢谢”呢?

好想逃走。

好想睡觉。

好累。

放假之后顾郁接手了一个俄罗斯乐队的翻译工作,每天他们出门他都得跟着,演出也好,逛街也好,甚至出去约会他也得看着别人亲亲。

今天已经奔走一整天了,连家都没回就来到这里。

这就是顾天柏的家啊。

真气派。

不愧是大老板了。

那个女人肯定很幸福吧。

她看起来很懂事啊,知书达理有涵养。

也就二三十岁吧。

哼,顾天柏。

等到大家吃得差不多,顾郁悄悄离开了饭桌,来到了阳台。

这里视野开阔,冷风阵阵。路上三三两两散落着行人。

他们匆匆往家赶,楼房里的哪一盏灯火是为他们而亮呢?

那个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拿着蛋糕,可能准备跟老婆度过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

那个老太太步履蹒跚,杵着拐杖,脸上喜滋滋的,身旁有年轻人作伴。

想……

想抽支烟。

抽烟是什么感觉?

顾郁的手伸进大衣口袋,摸出了手机,点亮屏幕,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了“枸杞”。

他犹疑一瞬,指尖在那串数字上面停顿,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关掉屏幕放进了口袋。

手机刚滚进衣兜里就炸毛似的响了起来。

顾郁立刻抓出来,看见来电显示,心情一下子扬了起来,飞上夜空化作转圈的星星。

“喂?”简桥的声音传来。

“嗯。”顾郁应声。

“……在干嘛呢?”简桥问。

“没干嘛,阳台上吹风,”顾郁说,“吃年夜饭了?”

“嗯,刚吃完。”简桥回答。

“看春晚没?”顾郁又问。

“正在看。民族舞,看不太懂,”简桥说,“怎么没跟大家在一起?”

“他们正闹着呢,我出来放松一下。”顾郁答道。

简桥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老爸正和爷爷奶奶吵哄哄地聊天,老妈正收拾桌子。电视上放着的春晚只有他一个人看,其余几个人偶尔瞥一眼说一句。

这样挺好的,其乐融融。

他拿着手机,压低了声音:“累了?”

顾郁没回答,看着阳台外气派的别墅呼了一口气,在空气里凝结成白色的水雾。

“问你呢。”简桥说。

顾郁趴在栏杆上,轻声应道:“嗯。”

“累了就早点儿休息吧,”简桥说,“可千万不要等到春晚倒计时,准时准点给我发新年快乐哟。”

顾郁笑起来:“滚。”

“替我给师父拜年。”简桥说。

顾郁:“好。”

“新年快乐。”简桥说。

“给他的?”顾郁问。

“给你的,”简桥说,“顾小宝。”

“新年快乐,”顾郁笑了,“简桥桥。”

顾郁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夜空,心里被填满了暖融融的笑意。

“要是有烟花就好了。”他感叹道。

“我这边在放烟花,”简桥说,“给你听。”

“你们那儿不管制的?”顾郁问。

“小城市,”简桥笑着摇了摇腿,“又不是你爸的别墅区。”

顾郁也笑:“什么也听不见啊。”

“啾——砰!”简桥小声说,“啾——砰砰砰——”

顾郁没忍住噗嗤一下大笑起来:“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简桥仰头靠着沙发,傻笑着,“我喜欢你。”

屋外烟花齐放。

红色,橙色,紫色,绿色,蓝色。

照亮了整片天空,五彩斑斓。

真好看啊。

“嗯?”顾郁说,“这回听到真的了。啾——砰砰砰——!!”

简桥笑了笑:“快进屋吧,阳台冷。”

“知道了。”顾郁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简桥那边又响起了烟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啾啾啾砰砰砰。

“我也是。”他说。

顾郁挂掉电话,转身就看见阳台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他吓得不轻,叫了一声,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小舅,你躲这儿干嘛呢?”没有姓名的远房亲戚小侄子问道。

顾郁懒得理他,准备走进客厅。

“谈恋爱呢吧?”远房小侄子又问。

“一边儿玩去。”顾郁绕开他。

“啾——砰~”远房小侄子靠着玻璃门,很是欠揍地说,“不好意思,是个闷炮。”

“你!”顾郁立刻转头回来指着他,“叫什么名字?”

“我叫关小梨,宝舅舅~”远房关小梨说道。

顾郁咬牙切齿:“闭嘴。”

“好的,宝舅舅~”关小梨说,“宝舅舅的宝是宝莲灯的宝吗?”

“滚滚滚。”顾郁大步流星地走进客厅。

一走进屋,他就看见大家伙儿坐在屋里看春晚,阖家欢乐,万事如意,看上去还真的是一派好景象。

田家的儿子是上回见过一次的乐乐,顾家的是一对和乐乐差不多的龙凤胎亮亮和朵朵。

哼,乐乐,亮亮,朵朵,取得都这么蓬勃向上。

就他叫顾郁,忧郁的郁,郁闷的郁,成天都他妈郁郁寡欢的郁。

老天不公!

顾郁用拳头锤了一下沙发。

正在咬果冻的乐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吓得没拿稳,果冻跟烫手山芋似的在手里滚来滚去,最后还是落到了地上。

顾郁瞥了一眼。

乐乐沉默地捡起来,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

“撕得开么?”顾郁问。

乐乐摇头。

顾郁把手一摊伸到了他面前。乐乐把果冻放进了他的掌心。

“咦——全是口水。”顾郁嫌弃地扯了一张纸擦干净,拉着包装纸的缝隙大力出奇迹地撕开了,里面的果汁四处炸裂,溅到他手上。

顾郁把果冻给乐乐,抬起手舔了舔果汁。

“谢谢哥哥。”乐乐说。

这什么味道的?还挺好吃。顾郁伸手在零食堆里翻翻找找,想找个果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