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广播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播报着航班讯息,温柔细腻的女音缭绕在嘈杂的候机大厅倒是一点都不显得聒噪,反而,倒像是安神剂般让人心情平静。
尽管是深夜,机场的人一如既往的多,有的行色匆匆,有的不疾不徐,离登机时间还早,亚丹坐在长椅上慢慢的等着自己的那趟航班,等待的过程,就像是一场揪心的厮杀。
她怔忡的坐在那里,看着窗外被灯光渲染的黑夜,想着司综阳和她说的话。
“这是我在s市的同学复印给我的一份脑科死亡病例报告,七年前,在s市发生了一场车祸,死者是一名孕妇,死因是车祸造成的颅内大出血,介于职业操守,他并不能透露给我病者的信息,后来,我调查了一下,这位死者并不是本地人,一直生活在美国的费城,因为生前签了捐赠器官的协议,在她死后,她把心脏捐了出来,当然,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就是给你捐心脏的人,但是这场车祸恰巧发生在你动手术的三天前。”
亚丹不相信这样的巧合是所谓的天意,七年前,她以为自己会在那一场手术中死去,却没想到上天是如此的眷顾她,居然在她昏迷的时候,真的给她换了心。
她一直都知道那场手术对她而言是一场死亡的宣判,她也知道父母为了开导她,骗她说是因为找到了合适的心脏所以进行手术,可他们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知道,那时候她的病情一直在恶化,甚至医院都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爸爸妈妈怕影响她的情绪,在她面前总是笑着鼓励她,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雨下的很大很大,她从昏迷中醒来,她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时间也越来越长,醒来的时候,病房里静悄悄的,雨声已经被窗户隔绝,只有仪器机械的滴答声,那种孤寂和黑暗让她害怕。
她起来,想要去有人的地方,那天晚上,她就站在病房门后面,听着爸爸和妈妈在医院的走廊上压抑而悲恸的低泣,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绝望。
有女缭深。这样一幕在医院司空见惯,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医生护士也只是同情的看他们一眼,她就站在门后面,透过门上那窄窄的玻璃,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父母抱头痛哭的模样,他们一遍又一遍无助的呢喃,找不到合适的心脏,他们就要失去她。。
那是她第一次见父亲哭得那么绝望而无助,他抱着虚弱的母亲,苍凉的眼神里是那般的凄怆。
亚丹没有哭,又重新回到床上躺着,从那时起,她就决定要同命运作战,决定不再自暴自弃,不再让父母感到伤心难过。
第二天清早,爸爸走进病房,握着她的手激动的告诉她找到心脏了,当时的他,红肿的双眼里,全是血丝,亚丹心痛且心疼的握住爸爸的手,佯装笑得很有希望。
她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绝望,她知道,这是个不可能的事,等了十五年都没有等到,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等到,她没有失望,真的一点都没有失望。
她渐渐开朗起来,但是病情却没有得到很好的缓解,手术来得很快,在她以为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段日子里,她做了很多事,包括每天去海边作画,其实那时候的她已经是危在旦夕了,她知道妈妈很喜欢看她画的画,所以,她画了很多,她想即使她不在了,至少还有这些画陪着母亲。
上天是眷顾她的,居然让她重新活过来了,她不知道在她昏迷的那段日子,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能感觉得到家里人眼里的沉重,父亲也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眉眼的疲倦是那样沉重,往后的日子里,大家都不愿意提起救活她的那场手术。
听了综阳的这些话后,亚丹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和后怕,她不知道哪种害怕来自哪里,即使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个车祸死者就是给她捐心脏的人,可她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心脏就是她的。
她不顾司综阳的劝阻执意要去美国,她不知道自己要去找寻怎样的答案,或许那个答案会把她打入地狱,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机场的温度适宜,亚丹额上的冷汗却是一层一层的往外冒,她不知道自己是热的还是冷的,只是麻木的擦着流下来的汗珠。
“亚丹?”惊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亚丹受惊的回头,“你怎么在这?”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我刚从s市回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说话间,付惟行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看着她身边的行礼和手上的机票,他拧了拧眉。
“去美国?”
不知是他们的缘分太深还是巧合太多,付惟行总会在她无助彷徨的时候,那么适时的出现,把她的尴尬和狼狈看得一清二楚,然后给她意外的安慰和陪伴。
所谓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大概就是来形容他们的吧。
亚丹笑了笑,只是扬了扬手里的机票,她知道对他说谎没必要,即使她什么都不说,付惟行也能洞察出她所有的一切。
这种关系很奇妙,她就像是完完全全掌控在他手里的一只宠物,他不吝啬对她表示友好的关心甚至是进一步的体贴,可她却只能被动的去享受,而不能妄想去试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