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凭什么把他当成【雌性】?难道就因为他个儿矮吗?就因为他的人形不是巨人症,就被划到女人的范畴里了?清景悲愤地抓住沈老师的小翅膀拼命摇晃:“沈老师你快帮我翻译,告诉他我还在发育期,再过三四百年就比抱我那人高了!”
沈老师飞到他头上,扭头扫过满屋的兽人和亚兽人,十分恳切地劝清景:“别这么激动,我觉得你现在有必要伪装一下【雌性】。刚才我在这片军事基地的内网里查过了,我们传送阵落点的那片山脉属于军事禁区,一般人出现在那里都会被就地格杀,咱们现在能和平地站在这里,多亏了他们把你当女人呢。”
清景悲愤道:“……节操何在!”
沈老师伸爪在他头顶胡撸了一把,叨乱了几根毛,安慰道:“想开点,你为了考进千蜃阁不是也装过一回女修吗?这回还不用化妆呢,而且这群人就算发现了真相也打不死你,风险比那时候小多了。我刚才已经在那台仪器上动了点手脚,让它给你造一个本世界【雌性】的身份出来,等我把整理好的本世界语言知识打入你神识之中,你就尽快融入群众中,更好的开展工作吧。”
“我那时候不是装……”
妈的,不是装的而是长得像女人更丢人啊!清景被打击得一下子闭上了嘴,沈屏山也是个厚道人,装没听见他说漏的那句话,若无其事地鼓励道:“你就当是为工作献身了吧,部里不会忘记你的贡献的!”
“嗯……”清景可怜巴巴地低下头,认命地服从组织安排了。沈老师纤细而坚韧的神识从他头顶探入,就像在他空阔的识海里划过一道虹桥,滟光流潋的桥身深深扎到识海中,然后底端突然开闸放水,一片洪流般的光影声音都灌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这半天又震惊、又悲愤、又伤心又无奈,表情变化了好几回,最后定格在一种认命般的沉默上。他的眼睛本就深邃,就像眉弓之下藏着一泓深潭,一旦低眉垂目,长长的睫毛掩住眼神,就平添了几分欲说还休的哀愁。
亚兽人们快要给他的小模样萌化了,以为他是献完血哪里不舒服,连忙围上去看他。祁玉仗着医生的身份挤到最里面,把清景从脸到手都摸了一遍,恋恋不舍地表示:“没生病,可能是武教官刚才脸太黑了,吓到了小雌性。”
武教官的脸更黑了。亚兽人们也不怕他生气,仍旧围着清景安慰:“不怕不怕,检查已经做完了,一会儿哥哥给你拿好吃的来。”
好吃的还没拿来,房门已经又一次地被人推开了。这回进来的都是身高两米四以上的成年兽人,才挤进五六人就把房间塞得满满当当地。头一个进门的是下午替武程带学生的机甲1班教官冯宇,一进门就像主人一样自然地招呼另外几位教官找地方坐,自己跑到武程身边拍了拍他,窃笑着问道:“怎么样?跟小雌性单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发展哪?要是真能成了,可别忘了兄弟我替你带学生的功劳,你那辆k43飞车送我怎么样?”
武程皱着眉轻喝:“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暂时照顾他一下,明天就把他送到51区军部审查,如果审查没问题就送他回家……”
“也可能他已经没有家了,不然一个未成年雌性怎么会出现在飓风山脉这种地方呢?如果这样的话,他就会被本地的雌性服务中心收养,我们这些军人还有机会优先娶他呢。”旁边的年轻教官一脸憧憬:“我这辈子连亚兽人都没交往过,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娶雌性的希望了。”
这个幻想得到了不少同事的认同,看着那群兽人对着他(找到)的小雌性流口水的模样,武程的脸色又黑了一层,沉着脸把他们往外推:“你们一群成年兽人往雌性房里挤什么,看吓得小雌性眼睛都不敢睁开了,快走快走,去食堂盯学生们去,省得他们传什么流言。”
这种有异性无人性的举动引起了教官们的公愤,众人纷纷谴责他企图独占小雌性的举动。其中最高大的象族教官卢景临出门时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拉着他一起往外走,冷笑道:“你一个兽人也好意思跟一屋子亚兽人和雌性单独呆着?我们去看学生,你也跟着看吧,大家都别想跟小雌性呆在一起。”
后勤主管温雅体贴地送他们到门口,高声道别:“晚上小雌性就住这间宿舍了,你们给武教官找个空的学生宿舍或者杂物间什么的,别让他过来打扰这孩子!”
“没问题!”走廊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回应声,武程的抗议完全被淹没了。
兽人离开之后,亚兽人们就不客气地把武教官的制服扒了下来,露出那身尚贤仙衣坊倾情赞助,现在已经快要挂不住袖子的长袍。那身长袍华美昳丽,若搁在平常早就吸引了这群人的注意力,可是现在他们看的不再是衣料和设计,而是衣服上那几条看起来就像是猛兽利爪划开的破洞。
折腾这一路回来,肩上的皮肤早就恢复白嫩了,可是雪白的肌肤从淡紫色的衣料里露出来的这形象也跟露点差不了多少了。他们已经脑补了可怜的小雌性是如何被兽态的教官恶狠狠地压到地上,锋利的爪尖撕开衣服,他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欺凌……
几个感性的亚兽人抱着清景哭了起来,理性还在的赶快回去拿衣服给他换,一堆人七手八脚地在他身上抱来摸去,硬是把他从入定状态惊醒了。
用灌顶之法灌入的知识不需要理解和记忆就能直接掌握,所以他这次清醒过来后,立刻就从乱糟糟的安抚声中听出了【雌性】【欺负】【可怜】等词,连忙避让开在他身上乱摸的手,用新习得的语言说:“感谢各位关心,我不是……咳咳,我、我的确是雌性……”
最后这句话简直是和着泪说出来的,声音干涩得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似的。正在安慰他的亚兽人们都抬起头,惊讶地问他:“你会说话?”
“嗯。”清景沉重地点了点头,想了几秒钟才找出个借口:“刚才有点害怕,不敢说。”
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的口才和想象力都不怎么样,只能编了个最老套的失忆故事,只告诉了众人他的名字,其余的都来了个一问三不知——他实在是已经听够【小雌性】这个称呼了。
他越是什么都不说,亚兽人们的想象力就发挥得越天马行空,主动替他脑补出了一段悲惨的经历。众人又是温柔似水地安慰他;又要发动军校的教官们帮他找凶手;最后还不忘义愤填膺地骂武教官不要脸,竟然对未成年雌性强取豪夺。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就像开了头脑风暴一样,说着说着话题就急转直下,变成了清景如果以后留在51区的雌性服务中心,将来会嫁给哪个兽人。
清景听得真快哭了,无比怀念还不懂这个外星语的时代。幸好这时候之前去准备食物的两个亚兽人回来了,手里还托着一碗表面烤得焦黄的面包布丁、一盘水果色拉、一盘热腾腾的炖块茎和一碗杂菜汤。众人忙着安排他吃晚饭,倒是暂时不提嫁人这个伤心的话题了。
一屋子人盯着他,又是自己不爱吃的素菜,他本来是吃不下的。可是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最消沉的时候沈老师拍了拍他的头,鼓励道:“越是精神不好的时候越要吃东西,他们这么打击你,不吃回来多亏啊。吃时想办法表现一下食物的美味,别总把自己当条蛇,拍得好看的话,等回到元泱大世界我叫他们给你加奖金。”
是啊,他们现在还在录像呢!清景脑中一激灵,忙挺起胸膛,努力回忆自己看过的职业主持人的做派,拿起勺子舀了一块金黄的烤布丁,大口吞了下去。
这块布丁表面的面包烤得微微焦脆,蛋液制成的布丁体却柔滑顺口,带着稍许焦糖的风味,香气十足。而他吃下布丁之后立刻皱着眉“唔”了一声,左手虚掩在唇边,又“唔”了几声,脸色从震惊到喜悦层层递进,最后又拿起布丁碗和勺子连舀了几大口。神情虽略有些浮夸,但表演之投入堪比电视直销主持人,充分表现出了食物的美味。
做菜的两位亚兽人十分激动,感觉到自己遇到了知音,连忙把色拉和炖块茎端过去,让他再品评一下。
清景恋恋不舍地放下布丁,舀起一勺香浓的炖菜放进嘴里,舌尖轻碾,粉糯的根茎就融化在口中。他一手握着勺子,一手托腮,满脸陶醉地咽下炖菜,闭着眼摇头,仿佛在回味那口炖菜的香浓滋味。吃杂果沙拉时则是叉起一块水果用力咬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任由丰沛的果汁顺着唇角流下,在白嫩的下巴上染上一道水渍。
看他吃得这么香,那群亚兽人都觉得饿了,帮他拿了衣服和新的被褥,又叮嘱了几句不要给兽人开门什么的,就结伴去食堂吃晚饭了。沈老师飞去锁了门,回来也叼了块水果吃,边吃边夸他:“刚才那段儿非常好,我还以为你又要端着盘子往里倒了呢。”
“一开始是真饿,就真吃了,没注意形象。这个素的东西就……我也当过家养宠物,好歹也看过电视直销,里头主持人吃东西都这表情的。”清景拿刀叉把水果切成鹦鹉能一口吞下的大小,然后把盘子往沈老师身边一推,道声晚安就直接上床了。
刚才受的打击太大,他得缓缓。
沈老师抱着盘子慢慢吃光了水果,然后挥挥翅膀关了灯。窗外的天空已经从由紫变黑,操场上暖黄的灯光从百叶窗隙里流淌进来,映得清景的脸庞半明半暗,深深的眼窝完全被阴影笼罩,看不出是醒是梦。
桌上的鹦鹉忽然拍着翅膀飞起来,小小的身体在空中不断拉长,最终化成了人类的轮廓。他的脚下毫无声息,像在云间滑动般轻盈地走到床边,左手抓住右袖宽大的袖口,弯下'身用指尖擦去了清景嘴角上的果汁。
蛇妖已经睡熟了,丝毫没感觉到他的触摸。他静静坐在床边,挺拔的身影就像一道黑色的剪影般融入这片夜色,良久才轻轻说了句:“好久不见。”
☆、第7章
不知是不是白天被兽人狂追受的刺激太大,这一夜清景竟然做了恶梦。梦里他被关在一个黑暗阴湿的监牢里,墙外似乎透进来点光,又似乎没有光,朦朦胧胧地能看到周围一圈铁栏杆。远远近近地有滴水的声音点点响起,他就呆在监牢的一角,不知道身体是盘着还是坐着。有个人从外面走来,遮住了他眼前的幽光,只露出一道漆黑的身影,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他在说什么呢?
细碎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始终听不清其中的内容,清景抻长了腰,侧过耳朵努力去听,那道声音却忽然变大,像雷声一样在空中隆隆作响。
他猛地睁开眼,耳朵里充斥着隔音窗外传来的低沉轰鸣,鼻梁上热乎乎地有点压得慌,睁开眼也是一片黑暗。他猛地直起身子,脸上压着的东西忽然扑拉扑拉地拍起翅膀,硬硬的飞羽啪啪打在脸上,鼻尖也被细细的小爪子抓了几下。
哟!沈老师!清景一下子清醒过来,伸手接住鹦鹉热乎乎的肚皮,捧得稍远了点。沈老师蹲在他掌心里,黑豆般的小眼睛盯着他问道:“刚才怎么了,是做恶梦吗?”
“是啊。”清景皱了皱鼻子,想把梦说出来让沈老师解一下,可是醒了之后再回忆,梦里的内容却几乎都淡忘了,只记得呆在一个黑洞洞、周围有铁栏杆的地方。
“好像是……梦见g市动物园了吧,就他们园玻璃墙外面还装了一溜儿铁栅栏把游客隔在外头。我记得是有铁栅栏……好像还有人爬进栅栏里看我。”他实在想不起来梦见什么了,倒是耳边不停响着的怪声扰人清梦,顺口抱怨了一句:“这儿又没临着马路,怎么这么吵?是不是有工地夜里施工扰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