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回一句话没说,拉着袍袖,胡乱地擦掉眼泪,又迅速起身冲出门去。
小二忙拿着银票追出门,却见妙回的马还在,人却不见了踪影,“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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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瑶盘膝坐在仙海阁圆窗内的罗汉榻上,忙碌地剥着松子,往嘴巴里送,听到窗外那妖孽似的男子大吼大叫,也没应声。
饿极的夫诸寻到膳房,见冷锅冷灶没有半点温热,他吼叫着便又寻到仙雾阁。
“江心瑶,出来!江心瑶,老夫饿了,快去烧饭……”
往日,他是能饿个三五日都不成问题的,但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一个人养成了一天三顿御膳级的美食习惯,再给他突然断粮,无异于将他推入一个生不如死的深渊里。
夫诸很想告诉自己,他能忍,不就是饥饿么!什么了不起的?
可他坐在腾云阁的堂室的兽皮毯子上打坐,肠胃却敲锣打鼓一般的热闹,害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烦气躁,真气难聚。
这几天,他倒是知道,那丫头晨起会在院子里遛个十圈八圈,然后坐在樱花树下,捂着那微有些形状的腹部与腹中的孩子说话。
然后,她便在仙雾阁的琴房里练琴。
她那些曲子一个比一个不中听,且听得人头晕目眩,极是不适,且他在练功是,竟然出现了真气逆转的境况,后来持续了两日,他便真气算乱,愈发心浮气躁。
于是,他便直接把琴房上了锁,再不允许她入内。
不允许她弹琴,她少不得是在仙雾阁的书斋里看书,那丫头是酷爱读书的,且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
他收的那几个徒弟,除了慕景玄有几分自幼习练而成的写字的本事,其他几个都是俗眉浊物,书本鲜少碰,只老三和老五能读几本诗书,且他们每日看山涧里的流动的云层,也不曾能画出江心瑶那画中的意境……
然而,他迈进书斋,就见房梁上,墙壁上挂满了画,翻滚的云层跃然画中似能流淌下来一般。
还有慕景玄的画像,俊伟霸气,卓尔不凡,眼神凝着魂魄一般。
还有一幅画上是两个人,横幅的画纸上,左边是一个血羽斗篷的引发男子,右边是一个白衣胜雪的和尚,两人一个艳若邪魔,一个却与世无争,似人心里的善与恶,两个极端,两人却又有相似,便都不像凡尘中的人。
他们的眼睛都是透亮澄澈的,唇角都有浅淡的微笑,却笑得如此不同。
夫诸看着画,突然忘了饿。
这辈子,除了照镜子,他从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自己的姿容,而镜子里的他,白发苍苍,是他厌恶的。
有时,他甚至怀疑,那个曾许诺陪他成为神仙眷侣的人,是嫌恶了他姿容老去,所以,有时候,他也想剃掉自己这满头的银发。
看着眼前的画,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是满头银发,反而别有一番味道。
只是,这女子捕捉到了他八成的神韵,却还少了一分,他的眼底是该有痛的,这人却笑得邪肆傲岸,无半分的痛苦。
他从墙壁上取下画,便又满院子地喊,“江心瑶,你是趁着老夫不注意,跳崖了不成?”
心瑶由着他急火火地怒,她捻着松子仁继续嗑,这松子仁炒熟之后,比在京城吃到的还香甜,着实美味。
那老妖怪不放她回去,她也不甘示弱,就这么耗着吧!看谁能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