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芩:“……”
接着,黑无常的身影也跟着消失。
再后,那拖着铁链的小鬼也相继闪现和消失。直到此时,夏芩才看清铁链后锁着的人,竟然是白衣女桃花。
她不禁一怔。
眼前的情景却已如好戏落幕,渐渐地消弭无形。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桌子还是那张桌子,阳光从窗子透进,窗帘还在微微摇曳。
似乎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面前还有位画中君的话。
夏芩突然说不出话来。
画中君走到她面前,隔着一臂的距离虚虚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含笑道:“不过出去和几位老友饮了饮茶,谁知这么会儿功夫小姑娘就长高了,怎么,这些日子在府衙挺好?”
夏芩定定地看着他,嘴唇微动,声音轻哑:“还好。”
画中君点了点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温煦目光溢满化不开的忧伤,而面向她的时候,仍是一派春光明媚和煦从容:“和老友饮茶时觉察到你身边有很重的戾气,便委托了阴差来看看,原来是个缢死女鬼,看来你已经和她见过面了,她不肯接受你的度化?”
夏芩点头。
画中君:“无妨,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笑了笑,神情温柔宠溺,“比如说你,阎君都已经听说了,想来你会有后福的。”
夏芩不禁暗暗地打了个寒战,恕她作为一介凡人,实在无法领受这些话的妙义,光想想“被阎王爷惦记了”这件事,整个人就不大好了。
画中君又笑,眉梢眼角都是真实的愉悦,夏芩也不由得被感染了,跟着微笑起来,身心渐渐放松。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结果,夏芩愈发迫不及待地想回松山寺了,于是选了个知府大人不忙的日子,请求拜见。
周知府看见她,微笑道:“说来,这次本府的案子还多亏你帮忙,正想着如何答谢你呢,你自己说,你想要什么。”
夏芩微怔,连忙道:“大人已经为本寺捐助够多了,慧清怎能再求其他赏赐?慧清这次来是向大人辞行的,同时也向大人报告两件事。
周知府微微扬眉:“什么事?”
夏芩略略犹豫,不知何故,自知府大人说了那番“赏赐”的话后,就让她觉得自己下面的话很有点“据功索求”的嫌疑。
她斟酌了片刻,说道:“是这样的,有一个亡者,是定州府瓮安县大茗村的一个女子,名叫宋绣绣,她生前犯了法,县令给她判的是流放三千里,后来交到知府手中,知府觉得她是妖人惑众,便给她改判成了斩首。”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鬼女绣那副妖媚横生的样子,倒真心觉得“妖人”两个字还真是适合她,不知道她从来不出现在府衙之中,是不是因为对府衙心有怨结的缘故?
夏芩的脸微微泛红:“她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不肯投生。我想……能不能请知府大人帮个忙,给她判回原样,”咳了一声,越发不好意思,“也不是翻案,就是……做个样子之类,虽然我也不知道人都已经死了,还计较个三千里不三千里的有什么意思,但这死者的心结,我想帮她化解,助她超度。”
周知府又是意外,目光轻飘飘地落到她身上,说不清是惊奇还是别的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女子?妖人?”
夏芩愣了愣,点头。
周知府轻轻地点了点太阳穴,状似思索:“每一任知府上任时都要查看前任留下的案件,以防有遗漏或错判,本府倒不记得有这个案件。”
“……”夏芩无言。
周知府道:“容本府回头再查一查,然后给你答复。”
对此,夏芩也只能点头称是。
周知府:“那第二件事呢?”
夏芩:“是关于您夫人的事。”她字斟句酌,缓缓道,“大人让慧清来看是否有邪灵作祟,从而使夫人产子不幸……”
周知府淡淡:“这个,你对夫人已经说过了。”
夏芩微微垂头:“是,我告诉夫人没有邪灵,只有四个幼魂……并推测孩子只是因为同一种病而离世的。”
周知府微微蹙眉:“那现在呢,你还想说什么?”
夏芩心中一紧,谨慎道:“有一个大夫,他从小随名医学习,特意查过这种病例。他说,这种病名叫黄疸,却不是普通的黄疸,而是因母亲幼儿血液相敌而形成的黄疸。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只有第一个孩子,像夫人这样接连四胎都如此的,他查遍古今所有医案病例,还从来没有过。”
她顿了顿,接着道:“大夫说,这种情况很可能说明,夫人的血是很罕见的血,所以才会出现与多个孩子的血都无法相容的情况……”
周遭气氛越来越压抑,她终于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周知府抬眼看她,冷静道:“你的意思说,夫人的下一胎很可能还会早夭?”
“……”夏芩嘴唇微动,话语艰难:“也可能……未必……夫人的母亲能把夫人安全生下来,焉知夫人不会生一个和她有同样罕见血液的孩儿?只是,如果……再有不幸,那也不是谁的不详,只是血罕见而已……”
周知府看着她,目光微动:“你这是在安慰本府,还是在替夫人开脱,是怕本府为难于她?”
“……”夏芩闭着嘴,脸孔微红。
周知府淡笑:“现在本府倒是约略明白你能为别人超度的原因了。”
夏芩:“……”
这算是夸奖?
周知府:“你特意告诉本府这件事,是不是还想说,这种病根本无法医治?”
夏芩:“……”
尼玛,这到底是什么人呐,人精吗,还让不让别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