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这才萎靡下来。
净语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满脸的伤痕泪痕血迹,衣衫褴褛,情状扎眼,引来不少人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
可他全无所觉,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走过去。
凡我爱的,必被夺去,凡我恨的,必被其辱......
光明和希望在一分分碾碎,不留分毫,在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他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到一处旷野,而后,拿起一条绳子,在一棵树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第118章 画中君(9)
第118章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面前的男子,他的所作所为或许有错,可是他却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局。
说不清是怜惜还是难过,夏初菡道:“你的事情我会如实禀告巡按大人,不但张顺、就连购买收养你的师傅,都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你现在可以安心去轮回了。”
口中如此说,而心中想到的却是,如果张顺杀妻的罪名不成立,那还能以什么样的罪名惩罚他呢?
他迫害了净语,可是净语却是他买的奴婢,还是一个逃跑的奴婢,就是要罚,又能罚多重?能抵得过他的所作所为吗?
夏初菡不知道。
可是她却不愿看到面前的男子却因为那样一个人一误再误,最后,反连累得自己无法超脱。
果然,扇中男听到她的话后,沉默了,说道:“我想再等等,等看到那恶人的结局后再离开。”
夏初菡道:“其实你这又何必,坏人会受到惩罚,这是天道。即使有一时侥幸逃脱,但总有他受报应的时候,他的结局如何,难道还能比得上你的投生重要?还能比得上你重获新生后和苏小姐或净心再续前缘重要?去轮回吧,他已经耽误了你一世,别再让他影响你下一世。”
扇中男嘴唇微动,眼中蓦然泛起一层泪水。
他说:“我……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夏初菡:“如果你们有缘,总会再相见的。”
扇中男双目微闭,声音微哑:“我明白了,我愿意听你的话,谢谢你。”
夏初菡微微点头,双手合十,念起经文。
扇中男微讶:“你会念经?”
夏初菡:“我以前是出家人,虽已还俗,但长期守斋,向佛之心未变,算一个在家居士。”
扇中男目露惘然,自嘲:“我枉为出家人,生前只把出家当做一种谋生需要,一再破戒,难道是因为这个,佛祖才要惩罚我?”
夏初菡:“佛祖不会罚人,只会帮人。”
说完,念经声又起,柔和的光芒萦绕在男子周身,抚慰着他,净化着他,面前的身影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安谧,最后竟显出一种祥和来。
男子再次向她道谢,轻声道:“来世,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
话未说完,身影已消失在那片光芒中。
真正的什么?
男人?女人?还是真正的佛门弟子?
夏初菡不知道,只是他一定不再是一个游离于两界边缘的人,而会以一个纯粹的身份重获新生吧。
江含征醒来,夏初菡把扇中男的事情告诉了他。
江含征震惊半晌,才茫然失笑:“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奇事。”他把夏初菡拉坐到床边,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说道:“夫君睡觉的时间,夫人却解决了这么一大件案子,虽然为夫心中欣慰,但是……”他顿了顿,似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承担,能让夫君和你一起面对的,就让夫君和你一起面对,知道了吗?”
夏初菡怔然,她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那一部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江含征又笑,抚了抚她的脸,说道:“我们现在是一起的,你要明白这一点。”
她不明白,可是却因为他突来的温存动作脸红了。
第二天,夏初菡和江含征一起去了官衙,因为有了之前扇中君的供述,案子的推行进行异常顺利,张顺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在水云庵的所作所为,包括购买净语虐待净语的经过,事情的交代与扇中君的叙述并没有太大差别,证明扇中君并没有记忆缺失或扭曲。
夏初菡静静地听着,整个过程都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那把折扇,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只在审问快结束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休掉苏小姐呢?”
张顺不可思议道:“她婚前*,是个不洁的女人,还生了别人的野种,试问哪个男人会……”
夏初菡道:“如果是这样,你婚前*多少次?你与那么多人有染,要说不洁,你早已不洁成一坨狗便便了,怎么还会嫌弃别人呢?”
她说这话时,并没有用斥责或讽刺的语气,而是一副非常认真表达疑惑的神情,张顺愕然张口,原本有许多理由可以反驳她荒唐的理论,可一时之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傻在了那里。
江含征咳了一声,威严宣判,张顺虽未杀妻,可免除死刑,但他奸宿女僧,买卖为婢,之后竟当众做出用犬行秽乱之事,影响极恶,根据本朝律法刑律,拟为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至于云水庵众人,庵主先于庵院门首枷号三个月,而后按买卖良人子为倡优论罪。其他各人视情节轻重各有惩罚,苏小姐的尸体以及幼子归其母家安置。
如此案情结束,只待刑部批文下来再施刑罚。
南国的四月天气已经极热,夏初菡从当地衙门归来,只觉得身心倦怠,如经过一场漫长的损耗,当天晚上,便病倒在床。
大夫的诊断,说是邪热入侵,然后开了几服药,嘱她好好休息。
夏初菡浑身无力,头脑昏昏,江含征道:“等你病好,我们就回官署,巡查该结束了。”
夏初菡咳嗽了一声,歉然道:“是我耽误了大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