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有恶狠狠地盯着他,骂道:“你害我到这个地步,我才不会如你的意,你这个小野种!”
“恶有恶报而已,怎么叫我害你。李府的管事难道是我杀的不成?你爱说不说,我也不是什么消息都没有,那块玉在我手里呢!”
“那块玉?不对,你怎么知道那块玉藏在那里?一切都是你在背后谋划的不成?”
孟泽没有出声,但孟大有这时才明白,他落到今日这个下场,是因为从一开始就走进了对方设置的圈套。
这个小兔崽子,先是趁他夜里喝醉,在山林里装神弄鬼,假借玉娘的鬼魂,告诉他商人托梦的事情。他担心事发,便去找罗半眼商量对策,还去了当年埋尸的地方看,见自己都找不到地方了,才放心回去。
后来他同罗半眼交易的时候被抓,想必这小子那些天一直跟着他,又及时买通赖头三去举报,所以官府才那么快就抓到了人,结了案,定了罪。
“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到底想不想说,给个准话。”孟泽见孟大有神思恍惚,不耐烦地说道。
“给我烧纸,我就说!“孟大有靠着牢房的柱子坐了下来。
“你老婆儿子还在呢,找他们去,我们俩可是仇人,你觉得我会有这么好心!”孟泽不肯松口,刚才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他才不会上第二次当。
“口信我让人送去了,他娘俩没来!”孟大有回了一句。
“你对孟小宝娘俩好,临到要行刑了,他们娘俩连你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你还求到我头上来,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孟大有这回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怒。
“他们不肯来,那明日谁来替你收尸呢?让我想想,像你这样的,家人不给来收尸的下场是什么?大约是放在停尸房里等几天,若是尸身都臭了还没人来领,估计就一张草席裹着,扔到乱葬岗去,被野狗分而食之,连骨架都找不全。”
孟泽说得太形象,孟大有靠在柱子上,身子微微发颤。
“当我求你!“孟大有挤出一句话。
孟泽打量了孟大有一番,冷声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孟大有也没有追问孟泽是否愿意给他收尸烧纸,到了这会儿了,他手里也没有更多东西可以逼人就范,玉已经在这人手上了,其他的,他知道的也不多。
“那块玉,是你爹的!“孟大有开了口,“你爹叫什么,你娘从来没跟我说过,我只知道这块玉是他的。”
玉的归属人,孟泽已经从玉的形制推断出来了,因此,他对这个消息并不是很感兴趣。
“我娘姓什么?是什么地方的人?”
“你娘叫郑漱玉,我平日里叫她玉娘。说起来,你跟你娘也要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
孟泽打断他的话,“我娘是什么地方的人?你是怎么遇到她的?”
孟大有摇头,“你娘不肯说,我也问不出来。不过,她说的是官话。我是从响水河的,上游遇到她的。那时,我尿急,跑到河边去。看见你娘抱着一截树干从上游飘下来,我就瞠水,将人拉了起来。”
“那时,她也就剩一口气了,若是我不将她拉上来,她最后的下场,就只有进鱼肚子了。”
“照你这样说,我还得替我娘谢谢你,给了她几年好活!”孟泽讽刺道。
孟大回头看了孟泽一眼,淡漠地说道:“没有她,也就没有你。
孟泽没有继续和他争,“继续!”
孟大有继续往下说,“我背着你娘去了医馆,大夫给她控了水,这才活过来了。醒来后,你娘什么话也不说,我没办法,就将她带回村里了。”
真实情况自然不会像孟大有说的那么轻巧,孟泽心里清楚,也没有继续追问,反正这一切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她没有说要回去么?”
“这可真没有!“孟大有声音大了一点,“我们过了一段日子之后,说想去拜访一下岳父,你娘不肯。
“这么说来,其实你知道的并不比我多。”孟泽有些失望。
“我知道你爹的事情!”孟大有急了起来,快速说道,“你娘疯了后,老是说些车轱辘话,还时常认错人。有时候,她会把我看成你爹,说我负心,明明两方都有情,最后求娶的确是你娘的姐姐。”
这个消息,倒有些出乎孟泽的意料。
“真是这样说的?”
“就是这样说的,这话我听过好多次。对了,你爹那时候,好像中了个官,叫什么花来着?”孟大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
“探花郎么?”
“对,是这么个官!”
孟泽很快理顺了整个故事。原身的母亲叫郑漱玉,郑漱玉和原身的父亲谈恋爱,有了身孕,满心欢喜等着刚中了探花的男人求娶,结果这个探花郎却娶了郑漱玉的姐姐为妻。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郑漱玉跳了河,却被孟大有救了上来。
郑漱玉的一生是个悲剧,被第一个男人害得失去清誉,又被第二个男人推下山崖。她的儿子,也重复了母亲的命运。
顶着原身壳子的孟泽,在知道这些事后,心里也很不好受。
“明日你会来么?“见孟泽要走,孟大有隔着栏杆低声问道。
孟泽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大有站了一会儿,慢慢地踱到墙边,再度在草垫子上坐了下来。
酒还有大半,烧鹅也没有动,然而,他确实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孟泽快步出了县衙,总觉得这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一般,透不过气来。一直到回了村,这心情也没好起来。
“你说这世,上,好人怎么都没好报呢?”孟泽问魏霆均。
魏霆均沉默一会儿,说道:“也许是这天底下的人太多了,上天顾不过来吧!”
孟泽一怔,才觉得自己问错了人。魏家遭遇的委屈和不公,跟郑漱玉的遭遇,两者完全不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