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星怎么也没想到,他把盛开领丢了。
本以为能找回去,可这马路越走越窄,他一时不太分得清方向,干脆就停下了脚步。
市二附近偏僻,夜里八点左右正是热闹的时候。
可现在快九点,店铺该收摊的收摊,下班的人疲累整天也都回家休息,街道上人并不多。
以前他也自己上下学过的,只是次数很少。偶尔记记路,转背又忘了。
他快被盛夜行养坏了,宠坏的坏。
盛开在后边儿跟得很乖,不闹也不乱叫,她能感觉到这位哥哥找不着路了,可是没敢多吭声。
路见星一紧张就不容易沟通,皱起眉四处张望的样子的确和她那个暴王龙哥哥有几分相似。
明明也就还是半大的人。
头顶泼了化不开的墨,天色早就彻底暗下来了。
为了避免突降大雨,路见星决定先把自己包里的册子本儿拿出来,解开胸口卫衣系带,先把本子放在小腹处紧贴着肉身,免得下雨把书包淋湿。
这个本子对他来说尤其重要,上边儿写了盛夜行的发病次数、病症解决办法,还有一些他平时记录的盛夜行今天穿了什么、说了什么,哪怕图案歪扭难辩,他自己回头再看也不知道画了些什么东西。
三月一日,黑色高领毛衣,校服。
三月二日,深蓝连帽拼色卫衣,校服。
三月三日,白衬衫加灰色毛衣,校服。
……
一页页翻过去,看见衣服仿佛就能立马想起来盛夜行那天的模样。
嗯,盛夜行今天好像是穿了件黑金的短袖,手臂带了纯白的加长护肘。除非是高强度训练,否则护肘盛夜行不轻易戴,理由是说感觉跟缠绷带似的,看着刺眼睛。
记下来吧。
笔呢?没笔。
夜风钻入路见星半敞开的衣领,冷得他一哆嗦,手抖。
“哥哥,你在藏什么呀?”盛开裹着市二校服凑过来。
路见星没说话,看她几眼,再把本子塞回身上,将卫衣系带重新捋直弄好。
他打不了结,手在领口处弄了老半天没系上。
盛开踮了一下脚,路见星蹲下来。
随后,他看见一双白而小的手在自己领口翻飞一阵,乖巧地打完一个漂亮结。
路见星又站起身,用掌心碰了碰盛开的后脑勺。
他对女孩儿细软的头发有些好奇。
“哥哥,”盛开见他亲近,将校服袖子递了一截儿给路见星握在手里,“这样就不怕丢啦。”
“问问。”路见星说。
盛开问他:“问什么?”
“路。”
路见星也不多话,说完就不肯挪步子了。他害怕盛开独自跑开,便蹲下来将她小心护着,嘴上又重复一遍:“……问路。”
盛开眼里积泪花了:“我害怕。哥哥去问好吗?”
朝远处挑高眼神,路见星动了动喉结,盯住盛开,“我……”
我有问题。
我……
他的眼尾上剔,眉心偏宽,整个人的气质明明是懒散的,有时却又过于小心,走一步都要多多掂量,而现在现在就是他需要谨慎的时候。
他倒没去想如果盛开知道自己有问题会怎么样,他只知道现在这个无处可去的小女孩儿在依靠自己。
盛开看起来好像有些内向,对于与陌生外界接触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恐惧。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只能对熟悉的人展开笑颜,多说几句话。
“哥哥,不然我们明天早上再去找我哥吧……”盛开把市二校服穿在身上了,正晃荡着袖子玩儿,“明天早上他们很多学生都从这里过,我们就跟着他们走呀走,肯定能找到我哥……”
想法是不错,但怎么可能带盛开在外过夜?
路见星深吸一口气,突然无力。
他把双臂垂到身侧,手指或翘或并,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混乱的情绪也好像自己无处安放的肢体,任由心事打秋千。
他带着盛开在路灯下又站了几分钟,连一位晚归的同学都没见着。
盛开似乎是生物钟到了,靠在他腿边快要睡着。
路见星看她眯着眼都快站不稳了,干脆蹲下来,学着平时爸妈抱弟弟的样子张开双臂,要去搂盛开的膝盖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