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翘说她没有家,她家里重男轻女的厉害,她上面有两个哥哥,回去也只会被她妈随便找个人嫁了,好拿彩礼贴补她那两个哥。”
顾修然递了张纸巾给陆书燕:“不急,慢慢说。”
陆书燕接过来:“孙翘被她婆婆那一脚踹得蹲在地上起不来,我说我给你打120吧,不然咱们报警也行,警察应该会管这个的。”
“孙翘不让,她说不能报警,一定不能报警。还说陆姐你要是为了我好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说完嘴上还吐了一口血出来,都是被那家人打的。”陆书燕气愤道,“不知道怎么下得去手的。”
“那魏阿姨对自己的儿子百般溺爱,对孙翘百般虐待。她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陆书燕边说边哭,“孙翘太可怜了。”
她看着顾修然,反应过来,抓住他的胳膊:“顾教授,你们怎么问这个,是孙翘出了什么事了吗,她是不是被打死了?”
顾修然低头看了一眼,陆书燕自觉收回自己的手。
“孙翘失联了,警察现在正在找她。”顾修然继续说道:“孙翘有没有跟你提过一个叫王英的女人?”
陆书燕想了想:“没有。”
顾修然:“你最后一次见到孙翘是什么时候,她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陆书燕:“前天下午,也就是5号。她来送菜,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说她以后都不来送菜了。我问她有什么打算,她什么都没说。不对,她说了,但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顾修然问道:“她说了什么?”
陆书燕:“她说她不会再受人欺负了,她要去当一个公主了。这应该就是开玩笑吧,公主不是童话故事书里才有的吗。”
顾修然跟宋柔对视了一眼,令人目光轻轻接触,又弹开。
陆书燕:“对了,她临走的时候硬塞给我两万块钱,我没花,想等下次见着了还给她。”
临走的时候,赵航问陆书燕:“11月4号晚上十一点到次日凌晨一点之间,你在哪里?”
陆书燕想了一下说道:“我在家里睡觉。”
赵航:“家里还有别人吗?”
陆书燕:“没有,我是外地来的,还没结婚,一个人住。”
从政法大学食堂出来,宋柔说道:“孙翘的钱不会是从王英那抢来的吧,这样的话孙翘的作案嫌疑就很大了。”
赵航举了举手上从陆书燕那拿来的那两万块钱:“这些钱都是连号,回去查查就知道了。”
宋柔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那王英若是孙翘杀的,就说明魏连虎不是凶手,说明他从来就没回来过。姐姐的下落就又成了空。
顾修然看出了宋柔眼里的担忧,他抬起手,轻轻在她头发上揉了揉。
他身姿挺拔,像一棵坚定的柏树,他站在她身侧,帮她挡着过分刺人的太阳,也帮他挡着突然吹来的风。
赵航不爽地看了顾修然一眼,声音酸地都快能去卖柠檬了:“顾教授,这为人师表的,言行举止要注意。”
宋柔干笑了两声:“大家都是好兄弟。”
赵航:“就是。”
顾修然:“不是。”
两人同时出声。
赵航看了看顾修然,后者眼神温柔和又坚毅,带着点男人看女人的那种霸道劲,毫不遮掩,赤。裸地令人羡慕。
非常不和时宜地,赵航开始在心里算账,他一个月的工资多少,他一个月的支出是多少,再减去母亲的医药费,一个月能剩下多少,还差多少能凑够一套新房的首付。
就快了,他想。
赵航对顾修然说道:“这个陆书燕我总感觉她怪怪的,老顾你应该仔细观察了吧,她说谎了吗,她为什么那么怕警察?”
宋柔一直盯着顾修然。
顾修然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目光清澈带着亟待知道真相的渴望,像中学时期问他问题的时候一样。她对他的依赖和崇拜,还是被他一眼看出来了。
他边走边说道:“她没说谎,至少从她的语言、微表情和肢体行为上看,她没有说谎。”
“她面对警察时候的坐姿、神态,下意识地肢体紧绷,都说明她坐过牢。这一点不难确认,系统里查查就知道了。”
赵航当即打了个电话给局里,让人查了陆书燕的底。
这个陆书燕原名叫陆燕,外地人,十八岁的时候因为杀害同村一个酒后试图伤害她的酒鬼,坐了六年牢。
赵航转头问顾修然:“这应该跟孙翘和碎尸案没关系吧,这都过去十几年了。”
顾修然想了一下,点头。
陆书燕之于王英,不过是不小心被卷进来的一个小小的配角,配角们有自己的过去和人生,他们在别人的故事里只是个配角,等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戏了,他们才变成主角,那些过去的一丝一毫也便都变成了举足轻重起来。
趁赵航去洗手间,宋柔快速对顾修然说道:“孙翘以前当网吧小妹的时候借我姐姐的手捅魏连虎,我猜当时魏连虎就知道捅他的人根本不是我姐,是孙翘握着我姐的手捅过去的。”
顾修然嗯了声,抬手揉了揉宋柔的头发,柔声道:“继续说。”
宋柔受到鼓励,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后来魏连虎以此为要挟,让孙翘给他和他妈当牛做马,孙翘不得不顺从。她这个人表面上看着狂,其实很怂,不然也不会借我姐的手捅人,应该直接自己亲手就上了。”
她说完,下意识地看着顾修然,像是一个寻找老师肯定的学生。
看到他笑了一下,她放下心来。这样的她不会给同事们拖后腿,也不会给姐姐的生命拖后腿。
顾修然认真道:“宋柔,你不比我带的那几个研究生差,你对犯罪心理学感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