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大路中央一匹马疾驰而过,居然没人通知正在林子里升着火吃茶的太子一声,就把人给那么放过去了。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东宫的侍卫们疾追而来,文贞踉踉跄跄下了车,叫着大事不好了,李承筹才反应过来,夏晚已经跑进洛河镇去给李燕贞报讯儿去了。
他道:“勿怕,本宫在洛河镇也设了重重伏兵,李燕贞和李昙年这一回是跑不掉的。”
文贞气急败坏,道:“我哥哥都还不知道此事,要是父王今日一举不能得成,只怕哥哥都饶不过咱们。”
而这时候,夏晚已经疾驰着快马,冲进洛河镇了。
镇子不过一条街而已,一个镇子上,便有客栈,也顶多就那么一两家,所以夏晚进了镇子之后,扬头四顾,便是四处找客栈。
但压根就不必客栈,这空荡荡无人的镇子上,遥遥她就看见人高马大的郭兴站在街口一处旗子底下,而她父亲李燕贞就斜依在他身边,瞧着似乎是受了伤的样子。
第119章
居然就只有他二人。
夏晚上前揽过李燕贞,见他面色锡纸般的白,一把摸过去,从腰间抹出一把血来。她扬头问郭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兴道:“有人送了书信来,说你在洛河镇,王爷非得要来,半路上我们遇到伏兵,侍卫全死了。”
夏晚不禁有些生气:“明明知道有伏兵,你们还敢还来?”
郭兴道:“知你有难,王爷又怎能不来?”
夏晚气的什么一样,再问郭兴:“究竟有多少伏兵,都是从哪儿来的?”
郭兴抬起滴血的剑,指着远处道:“喽,你瞧,那不是。”
士兵们穿的衣服不尽相同,有些是骑兵服,还有些是普通的士兵服,有些脚上穿的是皮靴,还有一些穿的则是布鞋,有些兵卒的胸前只写着个府子,有些兵卒的胸前书的却是魏字,显然,这些兵是从各个地方调来的,杀伤力最凶悍的士兵。
一目扫过去,至少三五十人,堵在这镇子的各个路口上。
夏晚将受伤昏迷的李燕贞揽到自己肩膀上,对郭兴说道:“你先顶着,我找处房间扶着我阿耶躺下,替他找个大夫去。”
郭兴横着把剑,看着一步步逼过来的士兵们,忽而吼了一声:“夏晚,这镇子是空的,已经没人了,也没人能替你爹治伤,如今咱们最重要的是突出去,否则都得死在这儿。”
夏晚索性道:“最好把人全引到一间屋子里,我喊一声,你就躲开,我带着霹雳炮了,一会儿把人闷在屋子里。”
郭兴一直在战场上,当然知道霹雳炮是什么,也知道该要怎么用。
夏晚扶起李燕贞,见有处挂着个大大的药字的店铺还开着门,遂在郭兴的长剑相护之下,几个人退到了药铺门外。
就在她转身的一刻,也不知何处扬天一声号角,那几十个伏兵已经俱皆包围了过来。
砰的一把关上药铺的大门,夏晚进了桌凌椅乱的诊室,从一间间大张着的柜子里搜寻了许久,才搜出一块巴掌大的白布来,夏晚这才解开李燕贞的衣服,替他擦拭。
听外面刀剑相拼的声音,显然那些兵在等她也踏入包围圈之后,已经开始攻击了,而外面只有郭兴一个人在挡着。
夏晚将门合上,剥开李燕贞身上沾着血的中衣,便见他腰际是个三角形的钝伤伤口,这是箭伤,显然他是在进洛河镇的时候,半路遭的伏击。
没有热水,就只能用冷水。夏晚淘净了帕子,拿冷水去擦拭李燕贞的伤口,冷水一惊之下,他肌肉明显一抽,倒是醒了。
猛然醒来,李燕贞下意识就要往起来翻,淤血立刻就从那伤口里往外渗了。
夏晚使着劲儿将他摁倒在床上,连忙唤道:“阿耶,是我,年姐儿。”
李燕贞听到夏晚的声音,眸子里的光才聚集到一处,随即,他自己慌乱挣扎着,像是准备要把自己的衣服给穿上。
在女儿面前坦身露体,身为父亲,自然是不习惯的。
夏晚略带着责怨道:“皇上让李昱霖带我去宋州,明明白白的就是陷阱,是想设伏害您的陷阱,太子叫您来,您就不该来的。要我说,您早在关西的时候就该揭竿而起,占据了关西再说,皇爷爷从未拿您当亲儿子看,您又何必给他卖命?”
李燕贞疼的头晕昏胀,深吸了几口气,亲自撕了两条布带,缠腰将伤口扎好,只听外面杀声震天,门板叫人砸的砰砰作响,只怕外面的士兵要杀进来,挣扎着站了起来,断然摇头道:“不可能,你皇爷爷虽说性子古怪,但不会暗下杀折。肯定是李承筹的主意,唯有他才恨不能置我于死地。”
站起来,伤口愈发的疼,李燕贞拄着剑往前走了几步,忽而踉踉跄跄撞过来,若非夏晚搂的及时,他就得摔在地上。
趁势,李燕贞也就把女儿给搂住了。
成年后的女儿和父亲,按理不该这么亲密的。
李燕贞拼尽全身力气将夏晚搂入怀中,埋头在她肩上,却是掉了两行清泪下来:“躲到柜子里去,爹在门上替你挡着他们。”他是准备拼死,也要保住夏晚的性命了。
夏晚气自己,也气李燕贞,主要还是恨那个精明之极,又冷酷无情的皇帝。打生了小甜瓜之后,还是头一回哭,一把又把李燕贞给拉了回来:“放心吧,我既敢来,就肯定能把您给救出去,只是你不该相信皇上的,他都不顾父子情份让李承筹设伏杀您,您还自己往陷阱里钻。”
李燕贞拄着把剑,断然道:“不可能。你不懂,你皇爷爷年青的时候很疼阿耶的,他只是因为你祖母的去世,受到了刺激而已,虎毒尚不食子,他任杀谁,也不可能杀我。”
童年时皇帝对于他的疼爱一直根植在李燕贞心中,所以即使皇帝再怎么折磨他,不喜欢他,他始终在等,等那个疼爱自己的父亲能够回来。
夏晚简直要气疯了:“您醒醒吧,他压根就没当您是他的儿子。”她话音才落,砰的一声,门板眼看都要叫人给砸穿了。
郭兴还在外面嘶吼,尖叫,拼杀,但显然也快顶不住了。
夏晚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两枚佛手出来。这佛手是在东宫的门口,文安交给她的。
两枚佛手而已,她当时也就放到榻边了。彼时文贞还未上车,文安极短,又颇疾的说了一句:“记得打开看看。”
和文贞一直同车,夏晚也知道文安和文贞不一样,在东宫是个格外不起眼的存在,所以便把它放在秀绷下面,悄悄打开看了一眼。
原来这佛手是切开,又重新粘合到一起的,里面用锡纸裹着一只拳头大的铁丸子。
夏晚在河口的时候,曾见河口兵用过这东西,霹雳炮。这里面加着巴豆,狼毒、石灰、沥青和□□等物,毒的不能再毒,只要叫人闻了,便不死,也得昏昏沉沉上好半天。眼花流泪,呕吐发晕,一般只要闻上一口,就得晕死半天。
但这东西必须得扔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还得是不透气的地方,否则风一吹,毒气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