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塔利亚:……完全没有安慰到我。谢谢。达丽亚,不是我说,你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孩子还那么大了,怎么还能把自己作出一条单身狗的气场来?!
从纳塔利亚的办公室出来之后,菲奥娜就一直处于某种微妙的、介于清醒和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连脚下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板都没有什么实感了,正当她如同游魂一般脚步虚浮地飘过不知道第多少扇红木门的时候,突然有一扇门打开了,从里面传出个年轻女性的声音来,诧异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菲奥什卡?我以为你和达丽亚一起冥想去了?”
菲奥娜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来这是曾经去机场一起接过她的尤金,也是卡佳的老师:“……她有点事要和纳塔利亚讨论,我就先出来了。”
“你的精神好像不太好,能量场也很紊乱。”尤金把门打开得更大了一点,从里面便飘出了某种香香甜甜的味道来:“要进来吃点东西吗?我在煮奶茶哦。”
菲奥娜还没搞明白,尤金怎么能在统一配置的、没有任何能供发挥厨艺的房间里一展身手呢,就透过大开的房间门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一整套正在高效运转着的、正在煮奶茶的化学实验专用器皿。
每一个烧杯和酒精灯的摆放都恰到好处,旁边还架了用来称茶叶和奶粉的天秤,连水都是用量杯和胶头滴管精确地计量过的,真是气势满满、气场十足,活像童话绘本里那种用大锅煮魔药的女巫的现代版本——如果不看这套精密仪器里煮的是什么的话。
菲奥娜:……这个女巫协会?!还能不能好了??!!
“请坐,我去给你找点小蛋糕。”尤金对途经她门口被强行拉进来喝茶的菲奥娜展现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开始翻箱倒柜地从那一堆东西里找适合招待客人的东西了:
“呃,抱歉,我这里有点乱,请稍候,马上就好。”
菲奥娜看了看那陈列在实木架子上的二十多个动物头骨,还有形形色色的蜡烛和稀奇古怪的植物、各种颜色的水晶还有灵摆,还有那最引人注目的一百多套塔罗牌,觉得女巫协会里的诸位都是合理利用空间的天才,反正她是没有能把这么多东西统统塞在一个柜子里还能摆得这么好看的本事。
不过被尤金这么一打岔,她的情绪还真的稳定了不少。
尤金终于从柜子的最底层翻了一袋真空包装的香橙小蛋糕出来,给菲奥娜倒了满满的一杯奶茶:“你好像有心事?”
“我……”菲奥娜一开口才发现她的嗓子已经哑得要命了,她刚想说我很好没什么事,突然心念一转,问道:“我从达丽亚那里听说了,你擅长的是亡灵魔法?”
“那当然,不是我夸口,全圣彼得堡在亡灵魔法方面,就算是你的导师达丽亚也及不上我!”尤金往后面的墙上一指:“我刚给卡佳摆完祭坛,等再过一段时间,她的灵魂就可以毫无挂念地在俄罗斯的土地上离开了。”
菲奥娜凝神看了看,发现她已经感知不到卡佳的丁点气息了。如果要为枉死的亡灵搭祭坛,让他们能够更快地去他们该去的地方的话,那就一定要以“能感知得到这个亡灵的存在”为前提,而在她感应不到卡佳的气息的时候,尤金却连祭坛都搭完了,也就是说,尤金的亡灵魔法的造诣是完全在她这种半吊子之上的,这使得她的内心猛地就燃起了某种希望的光火,莫名的力量催动着她,让她试探着开口问道:
“那请问尤金,能不能……让我见见我的父母?”
尤金刚刚还在刺啦刺啦猛撕小面包包装袋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菲奥娜以为自己没有表述清楚,赶紧解释道:“我之前在纽约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位能够在人间滞留数十年而不散去的亡灵,她是因为有着深重的执念才会这个样子的,那我的父母也有执念的吧?”
“拜托了,能不能让我见见他们……哪怕一面也好,什么代价我都可以付出的!”
尤金沉默了好久之后,才慢慢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菲奥娜的肩膀上,连带着努力地把声音也放得很轻,生怕接下来说的东西会吓到菲奥娜:
“菲奥什卡,这个……我要怎么跟你说呢?普通人的灵魂,归属他们的信仰,巫师的灵魂,则归属他们的国度。”
“普通人死后会变成鬼魂,只有通灵师的‘眼外之眼’才能看见,但是巫师们在死后,是可以选择以幽灵的形态滞留世间的,这种幽灵甚至连普通人都能看见,是乳白色的半透明人形。但是菲奥什卡,那非常痛苦,而且几乎很少有人会选择它。”
她柔和又坚定地握紧了菲奥娜的肩膀,直视着她那灰色的眼睛,劝慰道:“菲德丽丝和彼得罗夫都是勇敢的人,他们会一直走下去的。”
“走下去……?”菲奥娜呆呆地重复了一下那句话:“去哪里?”
“去只有真正勇敢纯洁的灵魂才能去往的地方。”尤金叹了口气:“抱歉,菲奥什卡,我对你的这个委托无能为力。”
她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从身后的柜子上拿了套牌推到她的面前:
“你肯定是遭遇了什么令你足够困惑的事情才会突然有这方面的想法的。虽然我不能让你再次见到你的父母,但是至少我可以为你解惑答疑,来抽张牌吧,菲奥什卡。”
菲奥娜歪着头看了看,发现这套牌的牌面上全都是神态温柔慈祥的女人,颜色清新而柔和,却不是她惯用的塔罗牌,因为在这套牌上只有数字和图画,没有任何塔罗牌独有的、大小阿卡纳牌的标志以及字母:“这是什么牌?”
“是神谕卡。”尤金将神谕卡平摊在桌上:“和更加注重对长远的大事进行分析的塔罗牌不同,神谕卡更注重对眼下的困惑的解答,很适用于眼下你的状况了。抽一张吧,菲奥什卡,这是我几天前刚买来的新牌,还没正儿八经地用几次呢,正好,趁着它还很新,没被过多的求问者的磁场干扰过,你先来占个便宜。”
这是菲奥娜第一次接触主流占卜牌之外的神谕卡,她随手抽了一张,发现在这张牌的牌面上,是个身披层层叠叠的长袍,面容平和又温柔的女人,她的脚下踩着一轮新月,和塔罗牌的大阿卡纳二号“女祭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是什么?”
“就像你看见的一样,这是‘脚踏月亮的女人’。”尤金仔细地看了一下这张牌:
“你曾在受苦中无声地呼唤,在努力无果的煎熬中痛苦辗转。曾经在你想要升起的时候,会发现自己正在下沉;想要飞起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坠落。但是现在一切的转机都已经到来,你锲而不舍的自救和呼唤终于有了成效,只要你足够信任自己、也信任他人,你就会长大成熟而不再受苦,经过努力和时间的砥砺,让一切的煎熬都终结于此。”
她对菲奥娜笑了笑:“简单来说,就是‘未来可期’。我听达丽亚说你已经自学塔罗牌很久了,那么今日运势抽了吗?”
菲奥娜点点头:“是战车。”
“多好的指向啊,菲奥什卡!”尤金赞叹了一声:
“两者集合起来就是‘per aspera,ad astra’,菲奥什卡,你会历经磨难走向星辰。”
通灵者们的年纪都看起来非常微妙,就好像已经生育过、孩子都能打酱油好多年了的达丽亚和塔季扬娜,她们看起来也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而看起来最年轻、只有十八九岁的玛莎,其实也早已过了俄罗斯的合法饮酒年龄,尤金看上去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所以她的实际年龄就肯定不是这个数了,而且有很大的几率会偏向年长。
而此刻,她正在用饱经世事的人独有的智慧的方式开导着菲奥娜:
“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会成为你通往光明未来的阶梯,而已经逝去的人,也会在星光的辉芒后注视着、祝福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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