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氏只是道谢,依旧不拒绝。
霍母又对儿子蹙眉道:“还不去写文书?”
霍志贤这才灰溜溜的走了。
霍母又叫秦芳起来,秦芳这才敢起身。霍母待要训斥她几句,但瞧着有外人在场,少不得也按捺住了性子,只待这杨闵氏离去了,才好教训这无法无天的儿媳妇。
待霍志贤将文书送来,老嬷嬷也正好取了五十两现银和一个二百两的会票来交给闵氏。
闵氏都接了,又谢了霍母一回。
一旁已有人捧了笔墨纸砚来。绿萍提笔,在文书上写下名字,表示愿嫁。闵氏看媒人一栏空着,便在媒人一栏具名,好歹将这纳妾文书按照规矩填完了。
闵氏搁了笔,收好了文书,这才又当着霍家众人的面,将才得来的银钱都塞给了绿萍,忍泪柔声道:“时间太急,姨妈还未来得及给你备嫁妆,这些都给你做嫁资。待姨妈回去了,再收拾些箱笼包袱,着人给你送来。虽说是给人做妾,可咱们也不能失了体面。何况还是入了威远侯府这样一等一的好人家……”
绿萍终是忍不住,抱着闵氏放声大哭。
闵氏只得劝道:“哭什么?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她自己却也忍不住扑簌簌落泪不止。
众人不由心道,也不知这绿萍上辈子积了什么德,修来这么个姨母。
霍母瞧她二人面上毫无喜气,反倒像是遭了难,心中十分不悦,但临出门子的姑娘哭一哭,也是常理,何况那杨闵氏又是满嘴好话,她也不好说什么。因懒得瞧她二人这凄风苦雨的模样,便又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
霍志贤不好当着秦芳的面便急三火四的拉了绿萍洞房,又因被秦芳打了,正恼恨她,便也随后离去。等他和门客商量好了正事,再过来和绿萍行周公之礼不迟。
眼看霍母和霍志贤都走了,杨雁回忽走到秦芳面前,往下一跪,扯了秦芳的衣裙,只道:“秦夫人,我表姐本是要去外头做正经奶奶的。只因秦夫人疼她,偏要多留她几日,留来留去,将她留成了霍侯爷的小妾。小女只求秦夫人日后善待我表姐。”这话也不尽错,若不是秦芳出尔反尔,迟迟不放绿萍出去,她也没甚机会做今日之事。
绿萍闻言,心下不由便恨了秦芳几分。若不是秦芳出尔反尔,她又何至于落到霍志贤手里?
青藤、紫苑忙去将杨雁回拉开,只说:“哪里来的疯丫头,敢拉扯我们夫人。”
闵氏忙上前将女儿护在怀里。杨雁回却早已趁机将秦芳身上一个香袋扯了下来,收在袖子里。她心里讥笑秦芳,想生儿子想疯了,就连香袋上也绣着九九消寒图,走去哪里都戴着。
上回她在银楼前见到秦芳,便看见她腰间戴着两个这样的香袋来着。今日秦芳既然又戴着,她便给扯下来,也好将这场戏做得更加天衣无缝。
秦芳本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丫头这时候犯浑,听了杨雁回的话,才知这不是她家的丫头。她几乎要给这母女两个气死过去,当下指着闵氏,怒道:“你们给我滚,滚!”
闵氏又深深看了绿萍一眼,只得忍痛含泪,带着女儿走了。一同带走的,还有放奴文书和纳妾文书。
秦芳这才冷冷看了一眼绿萍,又命紫苑道:“今儿个咱们绿萍抬了姨娘,还不去与她置办酒席?”
紫苑忙领命去了。
绿萍拿袖子拭了泪,这才对秦芳道:“夫人,我这个样儿见不得人,还望夫人准我去略略收拾。不然也没法儿给夫人敬茶。”
秦芳咬牙道:“还不快去!没有个新姨娘这么邋里邋遢的。还是我屋里出去的,真是给我丢人!”她话里话外将绿萍说成是她的丫头抬的妾。可不管她如何占嘴上这点便宜,也改不了绿萍良妾的身份了。
绿萍匆匆回了屋子,关上门后,少不得又哭了一场。心里一阵阵的难过绝望。她本以为她就要远离这个烂泥一样的地方了,却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
她忽又呵呵干笑起来。当初秦莞不也是这样么?以为自己可以逃离秦家了,临了却把命丢在了秦家。如今换她尝这滋味了。报应来得真快。
待哭够了笑过了,绿萍方仔细回想起今日的事来。
好好的,怎会稀里糊涂便睡过去了?自己定是被人算计了。
她先看一眼柿饼和葡萄酒。这两样东西,是姨妈和雁回带来的,决不会有问题。况且雁回分明劝过她,要她少喝酒。便是这酒劲儿大了些,以她的酒量,也是喝不醉的。
究竟谁在她这里动过手脚,又是怎么动的手脚?
绿萍在屋里翻查起来,一寸一寸,仔仔细细,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后在床脚下发现一个绣品。拿起一看,却是一个大红缎面上以苏绣针法绣着九九消寒图的香袋。这分明是秦芳常戴的物什。
绿萍五指紧紧收拢,狠狠攥着香袋,眸中迸发出恨意来。
秦芳定然知道几个心腹丫头之间交好,所以不好叫别人动手,便亲自来她屋里动了手脚,也好给霍志贤制造机会。苍天有眼,却叫她发现这个香袋。
秦芳,咱们走着瞧!我的报应已经来了,你的报应也不远了!
☆、诉悲苦母女生阴谋
秦芳现在回娘家,全然没有了以往的轻松自在———她要先拜见过嫡母,陪着说笑几句,才能从华庭轩回栖凤轩。
母女两个皆是一肚子的苦要诉。
先是苏姨娘诉苦,自从小葛氏进了府,她就觉得自己诸事不遂。被罚跪就不说了,放到小葛氏身边的下人被发卖也不说了,幸好还有个崔婆子被她安插到了太太身边。
最叫她寒心的是,秦明杰竟为了小葛氏朝她大发脾气。
秦明杰以往虽也朝她发过火,但却从未因为别的女人给过她脸色。可是秦明杰这次黑着脸,说她将太□□置在华庭轩,分明就是居心不良,还说她不该苛待太太。又说什么,“我先前已和太太说好了的,这个家是你管家,以前是,往后也是。我难道还不够为你着想?说白了,太太不过是摆来做个样子的。你何苦还要生出这许多龌龊心思来,欺负她一介孤身弱女?”
苏慧男情知狡辩无用了,便哭道:“太太年轻貌美,才情非凡,妾身却已人老珠黄。老爷哪里就懂我们女人的那点小心思了,妾身实是怕……怕老爷的心,都给她迷走了……往后老爷眼里心里再没我了……呜呜呜……是妾身一时醋了,行事便失了体统……嘤嘤婴……老爷生气也是应该的……妾身这便去向太太请罪……太太要打要罚,都是我该受着的……”
秦明杰这才拦下了她,说未免小葛氏变得骄横了,时时都要压过苏姨娘,甚至要掌管家务,还是莫去她跟前低头的好。又叫苏慧男以后莫再如此,往后还是妻妾和睦为好。
苏慧男都一一的应了。
末了,秦明杰仍是叫苏慧男将小葛氏从华庭轩挪出来。苏慧男这次不敢擅专,只得去请太太示下。
谁知小葛氏毫不客气,指明要搬到秦兴业生前住过的清平苑。秦兴业那时候,秦家比现在小许多,很多院子都是后来扩建的。清平苑先不说地位不同一般,后来便是没有主子居住时,也是每日打扫年年修整,收拾得极为妥当。且随着秦家的扩建,清平苑位置所在占尽先机————是距离二门最近的一处院子。以后秦明杰从外头回来,每每都要先经过清平苑。时间一久,秦明杰还能不能想起栖凤轩,难说的很。
别说以后了,便是现在,华庭轩那么偏僻的所在,秦明杰都是去那里比来栖凤轩多。苏慧男每每嗔怪,“老爷果然有了新妇便忘了旧人,扔我这黄脸婆独守空闺操持家业,自己去风流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