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独自坐在炕沿上,看着半死不活的杨崎,眉峰紧蹙。
片刻后,他忽又立起来,对庄山和道:“大伯,那作恶的夫妻两个也真是不知死活,这时候还不知道逃走。但只怕他二人脑子忽然清醒了,情知这次算计不过我们家,他们便要到大霉,弄不好便要趁夜离去。”
庄山和道:“这个事你别出头,他如今还顶着你大伯的名头。案子还没查,你做侄子的不好就欺到他头上去。我带人去看住他。”
庄山和话落便去了外头,叫上一伙杨家的雇工,去了杨岳家里,先就铁桶一样的围了。
杨鸿独自看家,又着于妈妈去请了庄秀才来,要商量着写状词。
焦云尚原本在一旁劝解杨莺,叫她起来,闻听此言,便起身道:“我带人去围了杜家。他们人手再多,还能翻出我手心去不成。包管我往他家大门外一戳,他们家就没人再敢出大气。”说罢也去了。
……
杨鹤赶着骡车,才出了村不过一里多路,就见另一条路上,果然又来了一伙皂隶快手进了村。
杨雁回掀开帘子看了看,连催二哥快着些。杨鹤哪里用她催,自然加快了速度。骡车正走着,前面忽来了一伙人挡路,生生将她们的骡车拦了下来。
为首的中年矮个子男人,精瘦精瘦的,一脸凶相,恶狠狠道:“我们家丢了个丫头,遍寻不着,我们夫人怀疑人就藏在你们家,藏在这车上!”
杨雁回和闵氏俱是一惊,掀开车帘往外瞧,只觉这伙人颇为眼生。母子三个只说是遇见了拦路的强盗。真是奇了怪了,这村连着村的地界儿,怎么会有拦路的强盗?
☆、第113章 三姐生恨大义灭亲
闵氏一左一右,搂着一双儿女,不满的瞧着面前的贵妇人。也不知这秦芳要做什么,好端端的侯门贵妇,天色已晚,不回侯府去,却来这荒郊野外的别墅里过夜。还要强行将她母子三人,“请”来此处!
秦芳面上也是压抑不住的怒气,咬牙道:“绿萍到底在哪,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
要不是绿萍跑了找不回来,她早该回京了。都这时辰了,她是回不去了。只好早早便打发了人,赶在夜禁前,回侯府报霍志贤说,她今儿忽然病了,便在别墅歇下了。这话总比她带出来的姨娘跑了,到现在还找不到人好听些。若是霍母发现了此事,会是怎样的震怒,她也顾不得了。
闵氏好笑道:“你们侯府的姨娘,你来问我?秦夫人,我知道我那日将你得罪狠了,你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可秦夫人也该想想,那日若早早依了我,让我带了绿萍去,哪里就有后来的变故了。夫人便是如今不高兴,可也跟我们没关系。”那日的事,要说气,她比秦芳还更生气。哪里就轮到秦芳为这事,一直盯着杨家不放了?真是好生不讲理的妇人!
杨雁回听秦芳问的奇怪,略一思忖,便也大致猜到是何事了。想来是秦芳今日来了这里,刚巧听说了杨家鱼塘出事,指不定这个毒妇做了什么,气得绿萍偷偷跑了。所以这毒妇便认定绿萍跑去了杨家。
秦芳早已被闵氏的态度激得大怒:“贱妇!竟敢如此跟我说话,真以为我不敢将你们怎样?我便是将你打死在这里,看谁又敢来同我言语一句!”
杨鹤也怒道:“你也是侯门贵妇?我们村里哪怕最不讲理、最粗俗的泼妇、恶妇,也不似你这般,动不动便要打杀人命。你既请了我们来,那我们便是客。秦夫人,这世上没有谁像你这般待客吧?”今日若非有母亲和妹妹在身边,他绝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跟了这帮恶人来了这么个宅子里。
秦芳被这一家三口气得头昏脑涨:“小小年纪,说话这般无礼,成庄头,给我教训他!”
闵氏立刻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架势,挡在儿子身前,道:“你若真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我便真的带人闹到你侯府大门前去,你试试看我敢不敢。”
秦芳几乎给气个倒仰,手指着闵氏:“贼□□,偷汉子的女人,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你这不是贼喊抓贼?”杨鹤年少气盛,根本不怕秦芳,又恼她行止不端,便道,“我虽年少,却也有些身量了,目下虽未及十四,却也快了,有那家里长辈着急的,这个年纪已成亲了。我既不是你家小厮、雇工,也非你家亲眷,好端端的,你将外男强行虏到自家别墅,是要做什么?”
成庄头闻言不好,觉这少年太放肆了,忙上来拉了他,要带下去打。杨鹤并非秦芳买来的奴仆,又怎会听他管教,反倒因幼年时习武,动作敏捷,一反手拿过了成庄头来,一把掐住咽喉,怒视秦芳:“我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便这么掐着你,看你的人待如何。”
他这么一抓成庄头,其余人竟真的不敢随意上前了。
秦芳怒极反笑:“不过是仗着背后有萧夫人,便敢如此。真以为萧夫人一时兴起跟你们杨家的女儿多说了几句话,你们就要上天哪!我再说一次,今儿要是不交出来崔姨娘,你们仨谁也别想囫囵个离开。你们全家都别想好好活着!”她就算真弄死了这三个人,萧夫人还能为一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升斗小民,将她怎么着?
秦芳正在发作之际,她身边的管事妈妈被人悄悄招手叫了出去,不消片刻,便又匆匆进来,面色十分难看,凑近秦芳附耳说了几句话,秦芳面上陡然变色,又反复小声确认道:“这贱婢竟然跑回秦家去了?”
管事妈妈低声劝道:“夫人不能动杨家的人。”
秦芳又怕又惊,思量半晌后,面上却只显出一个冷笑来:“既是如此,我更不能放人了。绿萍敢这么对我,我必然要惩治她!她在乎杨家,我就偏要动杨家的人!”
杨雁回听她们主仆两个说话,听得又不太分明,但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便道:“秦夫人,你这别墅是想引来四方人马么?想来官府和青梅村的人,早晚都会寻来的。秦夫人还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吧。让我们母子三人离开,我们便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若是秦夫人执意不许我们走,一会找来的人多了,那可就好看了。”
秦芳发狠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官府还在找你们呢!”又喝令左右道,“他们几个想跑呢,还不押送回青梅村去,交给官差!”
这下,其余人等也顾不得成庄头了,上来拉的拉,扯的扯,要抓了他们三个人去。
杨雁回怒道:“秦芳,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管事妈妈忙道:“且慢”忙又附耳对秦芳道,“秦夫人,苏姨娘说了,这几个人不能动,定要先稳住他们。”
秦芳咬牙道:“我早忍了他们许久了。”今日杨家这几个贱人好容易又落在她手里,就这样放了,叫她如何甘心?
秦芳冷笑,又道:“我就不信绿萍敢说出对我不利的话。否则,她岂非比我更惨?那些事,都是她自己做的,和我没有半点干系。她敢说出去,我这个出嫁女更是不会再受半点牵连,反而她自己,指不定怎么倒霉呢。做丫头时,谋害故主子嗣,如今做人小妾,又诽谤正室,她难逃一死。她老老实实闭嘴装死人,什么也不说,我还忌惮她三分。如今她敢去找太太,倒勾起我许多火气来。我堂堂威远侯夫人,还能被她拿捏恐吓不成?”
她自出嫁后,生生受了许多闲气。日常交往的贵妇,家里的婆婆、霍志贤那群娇妾美婢爱姬,还有个每日里不声不响却怎么看怎么碍眼的大嫂。
这些人通通都那么烦人!以至于她出嫁后,比在家中时束手束脚多了!
现如今,她手底下的洗脚婢和洗脚婢的亲戚,她还动不得了么?她先弄死了杨闵氏这贱妇,回头再收拾绿萍。就算绿萍和葛倩容将那些事抖搂出来,让爹知道了,先别说爹信不信,便是信了,又能如何?有她在,有大哥在,爹还真能弄死她们的生母不成?
一边说着,她又骂起一干下人来:“你们都是死人哪?我说的话没听见?给我押到青梅村去!人家若问,只说大晚上的,看到这么一伙人鬼鬼祟祟起了疑,再一看,不就是今日被人抓奸在床的□□要带着儿女逃跑?你们便抓了送回来了。人若再问的话,只说是威远侯府别院的下人,不许提我。听到没?”
于是,闵氏三人便又被押送了回去,骡车也丢在半道上无人照管。
后来到杨家的这伙皂隶,因高主簿早已打过招呼,是以,并没有乱翻乱动,只是客客气气让杨鸿将人交出来。
杨鸿正和人周旋着,不成想娘和弟妹全被人押送回来了。杨鸿又惊又怒,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自绑缚良民!”
一众人理也不理,便又走了。
杨雁回冷笑道:“那些人是威远侯夫人别院里的下人。如今天色都黑成这样了,秦夫人却在别院里召见外男,真是笑死我了。”这人哪,行事还是不要太冲动的好。否则如秦芳一般,一夜间名声就要烂掉!
其实她自己也冲动过,幸好还没有昏头涨脑到秦芳这个地步。她觉得秦芳已经在这场婚姻中,被折磨成疯子了。
既闵氏已回来了,皂隶们少不得要拿人回去。何况那牛捕头也不会放任她今夜在家。
杨鸿虽急,却也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