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顾攸宁和楚豫吃过饭准备去皇后宫里的时候,却有小太监来传说,皇后午后去了太后那里,明天又要去佛堂祈福,这两日恐怕都不得空。
“劳烦母后差人来告之了,还请公公代为通传,王爷与臣后两日择时再去给母后请安。”
顾攸宁礼数周全的说着宫里惯有的客套话,听得楚豫都忍不住笑说:“才多久的时间,如今你说起这种话,也这么得心应手了。”
顾攸宁闻言挑唇,拉着楚豫重新坐在榻上,然后低着头拱进他怀里才说道:“这算个什么事,她若还想问,我还会说呢。”
楚豫心里蓦然一酸,摸索着扶上他的肩膀爱恋的摩挲着,轻声说道:“难为你了。”
“有什么难为的?”顾攸宁翻身躺在他腿上,笑嘻嘻的说道:“这种话我从前就会说,而且说的可流利的,只是分人分事而已。”
在宫中人多眼杂,楚豫境况已属万难,顾攸宁怎么为着这两句话,平白的给他找事。
“攸宁……”
楚豫面上一阵动容,伸手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紧紧的搂在怀里。
顾攸宁知道他心里终究是难过,也不说话,只乖觉的伏在他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便觉着无比安宁。
而此时,玟王妃亲自给玟王做手杖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皇城。
手杖的事情是小,难得的是玟王妃这份不离不弃的厚重情义,而且还有许多个人说,若真能娶上一位像玟王妃这样的男妻,那是比娇柔的女子强上百万倍的。
连楚承都苦笑着说道:“是啊,那人时而撒娇痴缠,便已经让人动心爱怜,又是个倾国倾城的如明月般的人物,时而又从容大气光芒四射,蕴锋刃于无形,只可惜偏给了玟王府。”
“这倒奇了。”楚霄不在意的说着:“我只见他空有倾城容貌,怎没见过他何时蕴锋刃于无形了?”
“且不说昔日皇兄你寿宴我和老七怎么吃了他的暗亏,就说那日玟王受伤昏迷,他被宣进宫,竟将虎符大印一并取来,皇兄可知,这个举动,在父皇那里有多么的震撼。”
楚承淡然的说着,他看事向来比楚霄清楚,甚至有些时候比楚豫都要清楚,他的城府之深他自己是最明白的,虽然如今是帮扶着二皇子,可是心底也想着要黄袍加身,只是他总觉着自己似乎没有那个命,金銮殿的龙椅无论谁坐,可能都轮不到他,即使他自认为心计城府都远胜其他皇子。
楚霄如今一扫前阵子的颓郁,正是眼见东山再起春风得意的时候,丝毫不把楚承的话放在心上,只笑说:“我看你是想玟王妃想疯了,再忍忍,总会是你的。”
“那是自然。”
楚承沉声说道,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扬起下巴,面上是一派的势在必得。
如今楚霄在前朝恢复了炙手可热,皇后在后宫,心情也好了不少,这一年多因为玟王所受的气,终于能疏散一些了,复而又看见来请安拜见的楚豫拿着手杖一点一点探路的模样,心里更加顺畅。
只是这个女人在后宫沉浮的大半辈子,自然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逞一时意气,皇帝的圣意后宫的女人总能揣测几分,而且现在谁不知道,玟王虽然中毒失明,可是却得到皇帝不少愧疚同情,谁会在这个时候去碰霉头。
“玟王如今眼睛虽然不好了,可好在玟王妃是个贤惠呢,能有你在王爷身边,本宫也放心不少。”皇后嘴角噙着笑容,不冷不热的说着:“平时你们两个也不爱来本宫这儿走动,现在可好了,老六卸了一身事物,又不用上朝,以后可要多来本宫这儿啊。”
顾攸宁微微攥紧拳头。
皇后这话虽然轻声慢语,可当真是字字戳人痛处啊。
“是,母后说的倒是极是。”顾攸宁笑意浅然的说着:“只是怕王爷以后还是不得闲。”
说着故作出一副小家子的娇嗔模样,继续道:“虽然王爷现在不让上朝了,可臣昨日刚求了王爷,想让王爷带臣出去玩儿。”
顾攸宁终究是年纪小的少年人模样,他又生的好,这样无礼又没眼色的话,到了他嘴里倒显着娇憨可爱。
皇后脸色微沉,片刻后便又带着虚伪的假笑说道:“能趁着年轻到处走走是好的,只是王爷眼睛看不见,你怎还让他到处奔走,王爷疼你,你也不可太过骄纵了。”
话音刚落,未等顾攸宁说话,楚豫便开口说道:“母后多虑了,攸宁哪里是骄纵,是瞧着我如今心情不好,故意要出去玩儿罢了,母后也被骗过了吗?”
楚豫随意的坐在椅子上,半瞌着眼,面沉如水,整个人的气质很沉静从容,不喜不怒。
皇后本能的失神片刻,忽而见到楚豫嘴角突然含笑,空洞黯淡的眼眸若有似无的向她扫了一眼,虽然已经是个眼盲之人,可是就这么不轻不重的一眼,便让人如同身处数九寒天之中。
玟王是一头雄狮,即便瞎了眼,浑身上下的王者之气也是毋庸置疑的。
顾攸宁忍不住笑着低下头喝茶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皇后反应过来,堪堪定住心神,勉强的笑了下,敷衍的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他们走了。
楚豫和顾攸宁乐不得赶紧走,拜见过皇后之后,两个人便直接打道回府。
宫里虽然繁华,宫墙巍峨高百尺,可却处处得防着人,不如玟王府清净自在,只是若看不见楚越就好了。
楚越如今越发要把玟王府当成家了,顾攸宁和楚豫回来的时候,采璇和成贵领着所有人在王府门口恭迎。
而楚越也牵着兼雨的手,站在一旁,略微紧张的低着头,估计是怕顾攸宁把他赶出去。
兼雨许久不见顾攸宁,歪着头瞧了他片刻,便呼啦的笑亮了一张小脸松开楚越的手吧嗒吧嗒的向他跑过去。
兼雨比照从前真是好了许多,而且个子也长高了些,一个劲儿的拉着顾攸宁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虽然说的话还是东一句西一句的,但是吐字清晰,声音也干脆清亮,倒把顾攸宁惹的红了眼圈,忽而想起昔日魂魄还周全的兼雨,也是这样宜喜宜嗔的。
只是不知道,今生他还能不能再看见那个兼雨。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玟王的眼睛盲了,长安里风言风语又传的难听,玟王府的气氛有些低沉,平日里爱玩爱闹的采璇她们,如今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楚越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也礼数周全向楚豫行礼告辞。
顾攸宁将兼雨哄去睡觉之后回来便看见楚豫一个人坐在碧水居的床榻上,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于是轻声问道:“想什么呢?是不是累了?”
“没什么。”楚豫摇头:“在想楚越,如今越发看不透他了。”
顾攸宁嗤笑,愤愤道:“有什么看不透的,他这是巴巴的讨好咱们呢,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他,把兼雨给他似得。”
“只是瞧着你如今对他也是宽容许多,还让他没事来找兼雨玩。”
“那是兼雨喜欢跟他玩。”顾攸宁脸色有些不甘心:“我只是不想让兼雨不开心,终究是他与兼雨的事情,我总自以为兼雨是我的,可是我又给兼雨带来了什么呢。”
楚豫听着他的语气,便知道他心里又难过了,不禁有些心疼,伸手摸到他的手将他抱进怀里,说道:“好了,说点高兴的,刚才明王府的人来传,说明日明王要带着家里的两位郡主来做客,估计是让咱们把顾统领也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