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通便道:“王爷吩咐,卑职自当尽力。锦绣姑娘聪慧,这按捏的效果比我预想的好了太多,怕是再过个一两年,这寒瘀就能散尽了。”说着又给琳琅开一些调养的方子,道:“卑职既已回京,往后隔日就来给王妃请脉吧?如今王妃身子好了许多,按捏时或可使用另一套手法。”
琳琅便道:“那就还请蔺先生费神,教给锦绣吧。”
蔺通:“卑职自当尽力。”
留下他俩人在里面教授按捏手法,琳琅由木香扶着出来时脸上微红。刚才蔺通说她的身子好得快,有一点原因是他没想到的,那便是徐朗身体温暖,琳琅被他抱着睡觉,又不时的运功搓揉,那效果恐怕比锦绣的揉捏还要好。想到那温暖的胸膛,琳琅唇边不由挂起一丝笑意。
待得蔺通告辞离去,琳琅这几天已将府里的事情打点停当,便带上锦绣和杨妈妈,往贺府去了。
如今徐朗单独建府,上头的太后和皇太后又都在宫中鞭长莫及,琳琅出入王府自然自由随意了许多。寻常出门时虽不必有王妃出行的依仗,但女史仆从们一跟,那阵仗跟以前已全然不同。
到得贺府,这里也是气象一新。贺文瀚和贺卫玠父子皆升了官,贺文湛依旧在昭文馆编书,但他跟新帝是几十年的交情,虽然官职不变,在同僚中的地位已全然不同。
兰陵院里倒是一切如旧,贺卫琛这个时候已经能跑来跑去,见了琳琅就叫姐姐。琳琅逗了他一会儿,便和秦氏进屋,向她道:“娘,我想请你认锦绣做义女,好不好?”
秦氏有点意外,“怎么说?”
“锦绣这几年伺候我尽心尽力,我们的感情你也晓得。她如今年纪不小,要是一直在我身边耽搁着毕竟不好,我想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也得给她个好的身份。她的父亲原是西北的一位镖头,家世是清白的,如今就请母亲认了她,出嫁时也从这儿嫁出去,好不好?”
“锦绣这孩子确实尽心,你有这个意思,我也不拦着。不过毕竟是姑娘家的终身大事,你也问问她的意思,别自作主张。”
琳琅便笑道:“娘还把我当小孩子呢,放心吧,这些事我有分寸的。”
辞了秦氏,回去的路上竟碰见了故人——京城有名的摘星阁门口,裴明溪一袭天水色长裙,外面罩一件蜜色撒花披风,正和以为年轻的男子并肩站着,旁边停着辆马车,有两名小童侍立在侧,似乎是在等人。
没想到会在路上碰见裴明溪,琳琅喜出望外,到了她身边时忙命人停车。
这里裴明溪眼瞧着一辆贵气的马车停在身边,晓得是什么贵重的人物,当即侧身退后,一眼瞧见了马车边的锦绣,登时意外道:“是你们!”她虽是刚刚回京,却也知道如今京城如今的天翻地覆,大喜之下也不敢忘记行礼,低声向身旁男子道:“师父,是英王妃。”
两人连忙行礼,琳琅已下车扶起裴明溪,欣喜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脱离了华贵的车仗,她依旧是昔日那个可爱可亲的好友,裴明溪也握住她的手,笑容藏都藏不住,“今儿才进城,没想到就碰见你了。这位就是我的师父,隋先生。”
隋远道么,琳琅听过他的大名,便问候了一声。又问道:“是在等人吗?”
“姐姐在里面挑东西,我们就等了会儿。”裴明溪努嘴指了指里面,就见裴明岚在夫君的陪伴下正步下楼阁,正说笑着走过来。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琳琅,裴明岚脸色的笑容顿时一僵。
琳琅也需理会,挽着裴明溪就近进了隔壁的茶楼,“相请不如偶遇,难得我和明溪在这里说会儿话,不会耽误隋先生吧?”
隋远道便笑道:“难得两位如此有缘,王妃请便,下官刚在那边瞧见了两副好画,就不打搅了。”他十分识趣的退出去,琳琅也不需再维持王妃的庄重仪态,当即笑嘻嘻打趣道:“这位隋先生对你很好啊?”
裴明溪脸上一红,道:“都已经是王妃了,说话还不正经。”
“我说的是实话,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看你的眼神那是瞒不了人的。这一趟去南边,收获如何?”
“小时候跟着上京虽然看过不少风景,到底也有限。这回跟着师父远行,才知道山河旷远,天地广大,这世间的美景气象,实在是叫人赞叹。听说北边山川和南方全然不同,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得空,再出去游历一趟呢。”裴明溪是个画痴,又擅山水,论及此道时眼睛里不自觉的便有亮光。
“倒是上瘾了你。”琳琅微微一笑,“我看这位隋先生也是性好自然的,怕是下回又是师徒游历了?”
裴明岚再次脸红,嗔道:“明明很正经的话,到你的嘴里怎么就变味儿了呢?”又道:“这回和师父画了不少,改日送到你那里给你瞧瞧。”
琳琅拍手道:“那我可要大饱眼福了!”又问她这一路的见闻,就着清茶,不知不觉便是一个时辰。
雅间门口是珠帘,进门后设了一道纱屏作为遮挡,琳琅坐在里面,偏头时也能看见门口的情形。眼瞧着有熟悉的身影在那探头探脑了好半天,琳琅故意装作不知,反而说得愈发有兴致。裴明溪实在忍不住,低声笑道:“姐姐都在外面等半天了,要不让她先回去。”
“她自己愿意等,我又没拦着。”琳琅瞧了外面一眼,“你们也是碰巧遇见?”
裴明溪摇头道:“听说京城的事后我毕竟担心,就给父亲写信问安,顺便说了归期。姐姐大概是从那儿得的消息,今儿竟然是来接我了。”
“这倒是奇了。”琳琅哂笑,“我只当她还跟以前一样趾高气扬呢。”
“有你这位王妃在,姐姐哪里还敢欺负我。”裴明溪与有荣焉,“路上她还说什么夫人很想念我,又说画院的学舍偏远,让我依旧搬回家去住。”
琳琅便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既已搬了出来,就不会再回去。”裴明溪淡然,“天地间还有太多景致值得用心去感受摹画,我实在没心思再跟她们纠缠。”她以前还曾纠结于自己的出身,为外室之女的身份而心存卑微,这一趟远行见识过高阔河山,才知道人之渺小,心之广大。什么身份、什么恩怨、什么委屈,不过世俗烟火里的一粒尘埃,早已烟消云散。
琳琅深以为然。
两人出了雅间时裴明岚就在外面候着,昔日口角相争,两人的身份却也不算太悬殊,而今重逢,琳琅却已成了王妃。裴明岚脸现尴尬,跪地行礼问候,琳琅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道:“许久不见,裴大姑娘可懂礼了许多。”
裴明岚以前跟琳琅的矛盾可不少,生怕她这会儿借机发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道:“妾身惶恐。”
这样卑微求饶的姿态摆出来,让琳琅觉得跟她计较实在是索然无趣,道了声“免礼”,便和裴明溪出去了。
回到王府时恰逢徐朗从皇宫归来,见了她,徐朗便道:“我明日邀左相来府中赴宴,你可要见见?”
☆、82|10.11更新
左相陈皓如今已成了朝中新贵。
在徐朗将陈皓送到漠北之前,徐奉先身边的谋士不多,排的上号的也就一个荀良。荀良跟随徐奉先许久,但是智计上却不如陈皓,是以此次徐奉先登基,便拜了陈皓为左相,荀良为右相。
陈皓虽是僧人出身,为人却也圆滑,因他是由徐朗举荐,两人私底下有点交情,旁人也说不了什么。小宴只有徐朗夫妇和陈皓三个人,如今已是十一月中旬的天气,红泥火炉绿蚁新酒,就着旁边的亭台楼榭,也颇有意趣。
在座当中以年近三十的陈皓最为年长,其次则是徐朗和十二岁的琳琅,算下来陈皓甚至都能当琳琅的爹了。不过陈皓虽居右相高位,在英王和王妃面前自然是不敢坐大的,三个人分宾主而坐,从塞北风情到江南烟雨,滔滔不绝。
说起江南来,徐朗便难免提起当初琳琅和他当时南下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说起了朱家。
琳琅颇为敬佩的道:“听闻陈相在漠北智计无双,这回朱镛伏诛,您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虽是王妃尊荣,但陈相年长权重,琳琅便要送一声尊称。
陈皓便客气的道:“王妃过誉了,全是仰仗皇上和王爷英明。”
琳琅又道:“听说先生对朱镛了如指掌,先生以前曾与他相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