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明天的欢迎仪式,究竟会见到些什么呢?”黑暗中,乌云的小眼睛里,放出有些激动、有些兴奋,却也同时有些迷茫、有些不安的光。
此时,距离黄希文离开,还不到10分钟时间。
临走之前,黄写文告诉他们,明天早晨,他们几个新入学的学员,可以不必参加学院组织的日常训练,但在六点半钟,学院会为他们举行一个欢迎仪式,之后,会有专人针对他们的特点,安排相应的训练课程。
尽管说得不是特别清楚,但两个人还是从黄希文隐隐有些兴奋的神色中,本能地感觉到一种阴谋的味道。
实在是这个所谓的侦察兵学院搞得太邪乎了。
你听说过一个军事院校,会建在一座全国最著名的监狱地下么?
你听说过一个军事院校,居然装备了几乎占据本国最终极的核力量的一半么?
……
无疑,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容易让人震撼,让人兴奋,让人向往,令人迷惑,令人……不安了!
谁知道,明天的所谓欢迎会,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学院,又会玩出什么花样呢?反正,雷动觉得,就算共和国头号首长出现在欢迎仪式上,都不会让他觉得意外!
而且,你看看所谓欢迎仪式举行的时间,早上六点半!很明显,在那之前,其他学员的早操——也就是黄希文说的日常训练,已经结束了!
而即使按照猛虎大队选训队的早操训练强度,要想在六点半之前结束训练,这些学员也必须在4点钟左右起床!
不得不说,军营的黑夜,那就是一片静寂。而在这深深建造在地下数千米的基地,更加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清冷的灯光,从无边无际的几十米高的天花板上照射下来,反射到高低起伏的各种建筑和地面上,透过窗口折射进来,形成冷冷清清、形态各异的影子。
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不睡觉,这种寂静令人几乎无法忍受,是一种对人的抵抗孤独能力的极大锻炼。
然而,无论是雷动还是乌云此刻都全无睡意,干脆和衣而卧,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等待训练的开始。两个人都忍不住好奇,这座神秘的,搞出无数噱头和花样的,拥有号称最精锐最高端战力的侦察兵学院,它的学员,究竟要经历什么样的训练?
“嘟嘟嘟嘟嘟——”
就在两个人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时候,凌晨四点,一阵共和国军队特有的,高亢而尖利的急促哨声之后,基地似乎忽然活了过来,营房门开关声,轻微的脚步声,急促的登车声,汽车的轰鸣声……
没有人说话的声音,没有杂乱的脚步,更没有部队早操时的此起彼伏的喊号声,就仿佛一阵风吹过大地,吹开了满地的落叶,似乎只在片刻间,刚刚恢复一丝活力的基地,随着汽车声音的远去,瞬即又重新恢复了那让人几乎窒息的寂静。
“这就完了?”乌云惊叫一声。
“十五秒秒!三十二个人!”下一刻,雷动神色变得极其严肃,眼中却闪过一道从来没有过的亮光。
二人相顾骇然,他们心里都清楚,一座军事院校的早训练,除非正在执行其他任务,或者重病受伤,每个人都不能无故缺席。而训练,不能没有教官吧?可在他们神识范围内,包括昨天晚上见到的宋金刚和回到自己宿舍的黄希文在内,整个基地内,早上活动的人,却一共也只有这三十二个人!
也就是说,这做号称全共和国金字塔尖的、最顶级、最尖端、最神秘、最nb的侦察兵学院,可能只有区区30多个学员!
但就算是只有32人,这集结的速度也过于惊人了吧!15秒,从哨响到汽车轰鸣着远去,包括起床、穿衣、携带必要的装备、登车,一共只有15秒!这是什么样的速度?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单凭这种速度,这支部队,就无愧“最精锐”三个字!
“妈的,老子还以为自己已经很不错了,想不到这帮家伙竟然……”乌云忽然叹了口气,但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这家伙那种不服输的劲头儿,已经被充分激发起来了。
“看起来,我们好像来对地方了……”雷动眼中闪着亮光,微笑着下了最后的结论。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两个人都没有了多少说话的兴趣,但每个人都在憧憬着未来自己能够成长到的高度,对于想也知道残酷无比的训练的一点点带着兴奋的恐惧。
一直到汽车声由远及近,寂静的基地再次迎来久违的活力,看看表,时针恰好走到6点整,两个人都知道,今天的重头戏马上就要来了,一直神秘无比的侦察兵学院,终于要露出他面纱下的一角,许多问题,也都将在今天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至于未来……未来什么样,谁知道呢?
6点一刻,黄希文再次敲门走进宿舍,面带微笑道:“请吧两位,欢迎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穿上黄希文送过来的新军装,乌云就是一愣,随即喜形于色:“哎呦娘哎,四个兜,红牌牌,我了个娘,俺这也算干部了啊!”
黄希文愕然,雷动则毫不客气地瞪了乌云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雷动的反应,完全没有打消乌云的兴奋之情,抄起大檐帽继续慨叹:“呦嗬,红帽墙,银帽带,金檐花,哎呀呀,这真是今时今日,得、得、得得偿所望……”
看着乌云一副活宝样儿,雷动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高兴的感觉:是啊,乌云之所以参军,一开始不就是为了提干,为了让家人生活得更好一点么?尽管他胸前的年资表,仍然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这还是一个入伍刚刚一年的新兵蛋子,肩上也不过是红肩章的军校学员标志,但是四个兜的军装,和代表着军官的大檐帽,都在明确地告诉人们,他,已经是干部、至少是预备干部了!
自幼生活在部队大院的雷动,从来不觉得一个人来部队就是为了提干、升级是件什么大不了的坏事,只要他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什么歪门邪道,升的越高对部队、对国家越好!
部队天然就应该是一个充满雄性、充满竞争的地方,难道保家卫国还能靠那些不思进取、整天想着混日子的兵?
轻轻拍了拍乌云的肩膀,雷动露出一个笑脸道:“好了,不用那么激动,会越来越好的!”
望着雷动真挚而欣慰的笑脸,乌云深深地点点头,他知道,如果没有眼前这个看上去还没自己大的兄弟,就算自己再努力,也绝不可能拥有眼前的机会,更不要说拥有更强大甚至“成仙”的机会!
乌云大呼小叫,固然有兴奋难当的原因,但也有一小半是由于与生俱来的一惊一乍的性格,但毕竟是修炼过修真功法的,纵然只是刚刚进入练气中期,养气功夫毕竟不同一般,很快就压下心头的兴奋,只是走出门去的时候,脸上那隐隐约约的红光,却是怎么也挡不住。
看着乌云昂首挺胸高视阔步地走出门去,黄希文似乎心有所悟,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将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
但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让雷动有些奇怪。
“有什么事吗?首长?”从小生活在军营的雷动,对部队的上下级关系,几乎从骨子里有一种遵守的本能。在选训队期间,一开始拿诸葛风、贝世亮等一干教官当“敌人”对待,随着训练逐渐深入,和教官们又混熟了,诸葛风、罗亮等人也为老不尊,训练场之外只当他们是战友,从没有当做上下级,随后又单独接受狙击训练,这种遵守军营上下级行为准则的本能,被悄然掩盖了。
然而,当面对一个并不特别熟悉的上校的时候,这种本能立即发挥了作用,让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份郑重和尊敬。
黄希文好像有些奇怪地看了雷动一眼,笑了笑道:“没什么事,”随即又补了一句“等一下到会场就知道了。”
雷动也笑笑,既然对方不愿意回答,他也没有硬逼着人家说的习惯,反而乌云有点不乐意了,这家伙一向无法无天,才不管黄希文军衔比他这个军校菜鸟新生高了至少六级,裂开大嘴,直接将昨晚的疑问喷了出来:“我说首长,您到底是负责什么工作的啊?怎么感觉到处都有你?”
黄希文差点儿被乌云直愣愣的口气顶个跟头,郁闷地看了乌云一眼道:“什么意思?”
乌云满不在乎道:“你看哈,接我们上岸的是你,”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先把大拇指摁回去,接着说道:“送我们进监狱的是你,带我们参观基地的是你,送我们回宿舍的是你,通知我们下一步活动的是你,给我们送军装的是你,带我们去会场的是你,是你是你还是你……”
乌云嘴里飞快地叨咕,五根手指一根根按下去,又一根根竖起来,绕得黄希文头都大了,赶紧做了暂停的手势,嘴里接连叫道:“停停停,直接点儿,你究竟想说什么?”
乌云的小眼眨巴眨巴,道:“你干这么多活儿,不累么?我怎么感觉你比总统还忙呢?”
黄希文翻了翻白眼,怒道:“你以为我乐意管你们几个菜鸟啊!首长安排,我有什么办法?”顿了顿又道:“既然你们已经是学院的一份子,也不怕告诉你们,在这所学院,除了院长和几位教官之外,所有人都既是官又是兵,既是学员又是教员,你们将来也是这样,明白吗?”
雷动等人目瞪口呆,乌云更是几乎叫起来:“这样也行?”
黄希文不耐烦道:“有什么不行的?侦察兵学院要求每个学员都必须是多面手——我说你们有事没事?没事赶紧走,迟到了要!”
明明见到黄希文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乌云却丝毫不以为意,点头道:“好好,最后一个问题——我老大说,”嘴向着雷动努了努,“说你可能是个非常nb的高手,可为么会把你安排在后勤呢?”
黄希文显然没有想到乌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看看雷动,又看看诸葛风和贝世亮,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明显同样对这个问题很好奇,脸上不禁红了一红,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的事情,旋即脸色一板,大声道:“上级安排,不该问的别问!”
但黄希文的严肃表情和语气,却怎么能瞒得住雷动和乌云这两个感知能力和观察力都极其惊人的家伙,两个人相视一笑:果然有问题!
乌云更是大声道:“哇哦,踩到某人的痛处了,罪过罪过!”哈哈一笑,大步向前。黄希文脸一阵红一阵白,轻声骂了句“妈的熊兵”,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发泄般地大步走到最前面,带着两个新进菜鸟,沿着宽阔的马路,走向学院最后方的礼堂。
礼堂面积并不大,长宽都只有不足100米,前方正中的主席台倒占了将近20米左右,上面没有摆放任何桌椅板凳,也没有常见的麦克风音响之类的东西,更没有一般礼堂里四处招展的彩旗、或花里胡哨或豪华土鳖的装饰,只是在主席台最后方的背景墙上,复制了一副红色的怒龙图案,
张牙舞爪、霸气凌然的红色怒龙,让这简单至极的礼堂,看上去丝毫没有简陋的感觉,反而充斥着一种无限张扬令人热血贲张的感觉。
主席台下,整整齐齐站着三列纵队,一目了然,有三队30人,加上黄希文,再加上一个值班员,一共只有32个人!雷动和乌云眼神交错,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更让雷动等人惊讶的是,站在这里的32个人,居然全部都是军官,军衔最低的一个,肩上都扛着一杠三星的上尉肩章!
“立正——”
两个人刚刚在黄希文的引导下站在队列之中,一声极为嘹亮的口令,已经在礼堂中响起。
随着这声立正的口令,以及34名军人双脚后跟在同一时刻靠在一起,发出的“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神态严峻的中将,大踏步走上主席台。
紧盯着主席台的雷动,在目光刚刚接触到这位中将的那一瞬间,几乎惊讶地叫出声来:“这不科学!”
“院长同志,侦察兵学院全体学员集合完毕,应到34人,实到34人,请指示!值班员骆浩然!”
“请稍息!”
“稍息!”
……
值班员和院长的声音在礼堂里回荡,雷动机械地跟着值班员的口令,下意识地动作,但他的双眼却仅仅盯着主席台上,那张严肃的大黑脸,心里一个劲地叫着:“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
那张脸,对雷动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睡梦之中都不会看错半分!在他刚满十九岁的人生历程之中,有18年时间实在这个人的“阴影下”生活的。
“小子,去,1000米!”
“小子,3000米!”
“5公里!”
“攀岩去!”
“进山!跟着练野外生存!”
“当兵去,明天就走!”
……
操场上,自己小小的、瘦弱,带着泪水在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单兵训练场上,一遍一遍爬战术的身影;崇山峻岭中,和特种兵们一起捉野兔,抓蛇……
“训练”归来,温婉而高雅的母亲,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一边数落着父亲“狠心”,一边抚摸自己身上伤痕的伤心忧郁;
午夜梦回,在自己眼前,皱着眉头,深深看着自己的,带着一丝茫然的眼神的那张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