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乔老爷端起青花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婉儿,最近怎么不见浩宇?”
乔太太一听,也转头看着乔婉。
乔婉顿了一下,应道:“他最近在陪一位上海来的世家小姐,听说是总督的亲戚,可能好事近了吧。”乔婉也不全是睁眼说瞎话,秦淑仪前世可不就是进了孙家的门。她知道她爹非常中意孙浩宇,趁现在有秦淑仪这事,想让乔老爷歇了孙浩宇当女婿的心思。
乔老爷听了直皱眉道,“总督的亲戚?”乔老爷跟乔太太成亲以后,这么多年一直在商场沉浮,对于横空出世的总督亲戚,让乔老爷心下一沉。
“恩,上街碰到过他们一次。”
乔老爷沉默了一会,再说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就起身出去了。
乔太太心细,凝视了乔婉一会,便道:“婉儿,你爹现在不在,你老实跟娘说说,你跟孙浩宇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乔婉干笑道:“娘,还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
乔太太一瞪,乔太太其实是生气的,不是生气孙浩宇的事情,而是乔婉有事不跟她这个当娘的说。
乔婉立马讨好的解释道:“娘,女儿是觉的,孙浩宇好是好,但不是女儿的良配。”
乔太太若有所思的挑了下眉,示意乔婉继续说。
“娘,你都不知道,就是那个世家小姐一口一个浩宇哥哥,浩宇哥哥的,叫的那个甜啊,九曲婉转的,听的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而且看着孙浩宇含情脉脉的,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这女孩喜欢孙浩宇,我不相信孙浩宇会不知道她对他有意,一点也不知道避嫌,可能他心里乐着呢。”
乔婉偷看了下乔太太的神情,接着道,“娘,女儿不是吃醋,就是突然想通了,孙浩宇这样子毫无底线的博爱,指不定以后会学着纳几个姨太太。往深里想想,那女孩是从上海过来的,孙浩宇要是有意避讳,也不会单独陪着那女孩了。再加上那女孩跟总督有关系,女儿觉的,孙浩宇其实对那女孩其实是有心思的。”
乔婉话说到这里了,尤其是最后一句,直戳重心。
乔太太虽处后宅,但也是心思通透之人,道:“那女孩是总督家哪里的亲戚?”要真是总督走的比较近的亲戚,多的是人巴结。孙家在本城再怎么好,没道理会自降身份过来的。
乔婉自知瞒不过去,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是总督一个受宠姨太太的妹妹,叫秦淑仪,戏班子里的。”
事情明了,乔太太看着乔婉一会,袖子下的手是紧了又紧,最后无奈的化为一声叹息道:“回头我跟你爹说。娘还以为孙浩宇毕竟留过洋,思想会开化点。没想到,你们俩的事都没定,这姨太太就先相好了,真是不知所谓。”就冲秦淑仪的背景,要是孙家是个要脸面的,正室的位置当然不会给。但是要是纳了做姨太太,有总督靠山在,在孙家的地位肯定是不会低到哪里去的。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明知山有虎,乔太太更加不会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乔太太瞧了一眼自家闺女,女大十八,想当年自己这个年纪都已经嫁人了。
一瞧乔太太的态度,乔婉再接再厉道:“娘,我就想嫁一个只有我一个妻子的丈夫,没有姨太太,公婆还要和气明理的。”乔婉这句话,表面上说的是自己的想法,但实际上又点了下孙浩宇。
乔太太伸手理了理乔婉额头边的碎发,笑的欣慰,对孙浩宇这件事,乔太太也没那么气愤了,就当吃一垫长一智。经历此事,乔婉可比以前想的透彻和务实。
一场婚姻,求的不过是两人一直能相守到老,不离不弃。夫妻两人之间,但凡有第三个人的插入,即时有感动天、感动地的情爱,也会消散的一干二净。
再说公婆,古以孝道为先,要是碰到个拎不清的公婆,也是有的受了。看媳妇不顺眼,挑个刺;在儿子面前挑拨一下;总之仗着是儿子的母亲,做什么事情都想压你一头,这个日子可不好过。
乔太太对那些做法是不敢苟同的,将心比心,你家儿子在你心里是心肝宝,人家闺女就不是人家爹娘的心肝宝了?凭什么到你家就得活该受你的气!
“娘的婉婉可真是长大了,都知道挑公婆了!”
乔婉被打趣的有些面红耳赤,挽上乔太太的胳膊,轻轻摇晃,不好意思的撒娇道:“娘!”
乔太太这会倒是重新想起,在乔婉还是个小女娃的时候,自己是想过给乔婉招赘的。娘家有钱,腰杆能挺的直直的,也不用担心公婆的问题。现在这世道更好,最差的结果,要是男方对乔婉不好,直接学郑明慧,登报离婚,男方打哪来的就打哪回,底气足足的。
乔太太这念头一起,怎么止也止不住。反正这乔氏的家底,最后也是交到乔婉的手中,这样也使得。
“好了,好了。娘啊,不打趣你了,是真觉的婉婉说的很在理,我的心肝可真是长大咯。”乔太太心思活络开了,这会早已把孙浩宇的事情抛出了脑后,倒是思索着入赘女婿应该要有的品性和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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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陆向北一回到家,一声不吭的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也没个动静。
大约在房里待了半小时,就又匆匆的出去了。大概走的急,大门被关的“啪”的一声,引的正堂里的陆母疑惑看着自己身边的大媳妇梁秀禾,梁秀禾也是一脸的莫名。
陆向北一路穿堂走巷,弯弯绕绕的,最终来到一处隐蔽的大宅。
待进了大门,还未进正堂,陆向北眼尖的就瞧见了一袭淡蓝大马褂的正主,正慵懒的仰卧在廊坊下的榻上,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拿着本书,看的是津津有味。陆向北打发了门房下去,熟门熟路的就过去坐在榻边上,讨笑间带着些谄媚道:“时夜兄。”
榻上之人,英俊的剑眉,狭长的桃花眼,唯有面色苍白,却又衬托出那薄唇红艳了许多,颜色又多了几分。陆向北心想:都说潘安俊美无比,貌比潘安这词用在林时夜的身上,绝不为过。
林时夜淡淡的撇头看了陆向北一眼,戏谑的道:“不是最近都忙着追妻吗?现在这个点?”说着瞧了瞧西边淡去的晚霞,“莫非是事情不顺?”陆向北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陆向北倒了一杯在榻边的茶,就当是借花献佛,递给林时夜,道:“顺是顺,就是不顺心。”
“怎么,乔小姐给你气受了?”
陆向北给自己倒了被茶,喝了一大口,才道:“哪是。”
林时夜身子不好,大多数时间都只能待在宅子里修养,外面很少去。但宅子里除了书就是佣人,无聊的很。好不容易来点事乐呵乐呵,结果还不是。听到不是,林时夜顿时就没了兴趣,应的口气,又变的淡淡的了。
“时夜,你跟总督府可有交情?”
林时夜微微点了点头:“泛泛之交。”
陆向北一喜,有交情就好,接着又问道:“总督太太是怎么样的人?”
林时夜怪异的瞧了眼陆向北,“那是总督的太太,你觉得会是简单的人吗?”林时夜不清楚陆向北是哪里抽了风,竟然问起总督太太。
陆向北满意极了,很符合自己预先的猜想,赶忙道:“兄弟,能不能帮小弟我一个小忙。”
林时夜讪笑,就知道陆向北有事相求,点头应下。
陆向北对林时夜没什么可瞒的,遂将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重点不是孙浩宇,而是秦淑仪。陆向北从小就摸滚打爬的,什么人没见过,当然也被下过脸。自己可以被下脸,但是秦淑仪借着自己讥讽乔婉,陆向北可就不干了。虽然当时乔婉是讽刺了回去,但是陆向北可还是不解气的,这不前脚回家暗搓搓的想了一顿,后脚立马就来找林时夜帮忙了。
林时夜父亲曾在上海当过官,后来调回了北平。林时夜倒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就留在了南方,最后不知怎么的就选了个这个幽静的地方,疗养。陆向北知道林时夜背景深厚,手上得用的人挺多的。
林时夜还以为是干什么惊天动地的机密大事情,却原来是人家后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