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鸿元在外面挂满了灯,甚至每隔一段距离,都在花树枝上挂着花灯,若是在旁处会显得有些随意邋遢,但是在桃源居,柔柔的灯光映着娇丽的花瓣,虽然这一盏那一盏,摆得不规律,却也别有一番雅致风情,更落了个与众不同。
方棋看了看院里,一脚高一脚低的往湖心的凉亭里走去,那里夜深人静,离卧房也远,方棋沿着水桥走到小亭里,扶着桌面用三分之一的屁股坐在上面的凉凳上。
小风徐徐吹来,撩动几重垂地的素色纱幔,下摆飘扬飞舞,很有一些拍鬼片的意境。湖心里大片大片的荷叶,颇有一点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感觉,层层叠叠的滚圆的荷叶中间托着清雅的花瓣合起来的花苞,似乎是起了水雾,周围的景色都是朦朦胧胧的。湖心的荷花掩映在水雾里,如在仙境,美得不像是真的。
方棋不由暗想,这样美的景致,可见鸿元爹娘是个会享受的。
在这里坐了没片刻钟,背后忽然传来piapiapia的脚步声。方棋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微微弯腰,把右手递下去,果然那脚步声轻巧的加快,随后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跳进他手里,搂住他的手腕,方棋抬手,把它提在怀里。
小鸭嘴儿在他腿上蹦了两下,啄啄他的手,叽叽了一声,几乎一整天没有见到他。这人在的时候它习以为常不觉得重要,但当在它身边消失了一天,别扭不适感很快就上来了,结果大大大王连门都不让它凑,眼巴巴的在外面等,现在隔了一天再见,对他很是亲昵。小鸭嘴兽躺在他腿上,露出软软绵绵的肚皮,伸嘴啄他,方棋只好给它揉揉。
揉了片刻将小东西翻了个身,小鸭嘴儿抖抖毛,在他腿上站起来,四只爪子并用地往桌子上爬,爬了一半没爬上去,两只爪子在桌面上抠啊抠,一只后爪腾空,圆敦敦的屁股和最后一只爪拼命地往上蹬。方棋看着都替它觉得费劲,托了托屁股把它推上去。
小家伙在桌子上打了个滚。
方棋挠挠它的下巴,又拎着小鸭嘴儿的后颈提起来看了看,托在手里称了称重量,又把它放回桌上,不解道:“你们这些小动物不是长得都很快的吗,怎么这都快一年了,你还这么小一点?”
小鸭嘴兽茫然地看了看他,叽叽了一声。
方棋道:“难不成就这么大?”
方棋对着小鸭嘴兽发呆,一会想到以前以为小鸭嘴儿是某种动物的幼崽,可这长得也忒慢了,一天天吃这么多肉都去哪里了?一般又想他刚才说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对着对着鸿元说驱邪= = 不过鸿元也确实很过分就对了,那样的话别说大剌剌的说出来了,想想就不对。你是把我当对象,还是当你的所有物,想放哪里放哪里。
但是又想一想……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为什么较真的计较这么多,鸿元不会真的那样做吧……更何况,这里还有一颗炸弹挡在他们面前,随时都会引爆,每天都可以看做是最后一天,为什么不珍惜时间好好在一起,而要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现在二十分钟都没过,马上回头求人和好忒没出息了!方棋勉强把自己屁股留在椅子上,再等等吧,他也正好静一静。
他在原来的世界那里……有爹有娘,还有一大堆的弟弟妹妹。但是仔细算一算,也就是这么一大堆听起来很亲近的假人罢了,没一个亲的。他奶奶倒是可怜他,最疼他,然而早早就没了。弟弟妹妹虽多,但都是爸妈再婚以后又生的,爹娘更是各自成家……很少联系。
他来到这里大半年多,不知道原来的世界时间的流通是怎么样的。但是……也许他真的消失了一年半载,恐怕也没人知道。
别人是空巢老人,可他年纪轻轻就空巢了,想一想也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回去该怎么办呢,方棋想,会一直想起鸿元吧,想起虽然他的思想猎奇,但到底是最疼他的一个人,不知道会用多久才会忘了他,方棋摸了摸桌沿,又点了点小鸭嘴兽的鼻尖,眼前的一切这样真实鲜活,可千万不要当做是大梦一场。
说起来鸿元的脑回路虽然与众不同,毕竟他从头到尾也就活了……十一岁?方棋一想这件事就开始脑门疼,根本不能去想,不是没想过去探索答案,但没有丝毫能下手的地方,想一回他就烦一天。如果确实是照书里的那样,继承修为必须是十八岁,所以一口气把他从十岁,拔萝卜一样拔到了十八……那中间空白的八年是怎么填补上的?如果没有填补上的话,他的思维应该还就是一个小孩子啊,怎么可能从小孩一跃成为大人的。
方棋想了想,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转着难得灵通的脑筋一回想,抓住了关键词。十八岁……十八十八十八!
方棋瞪大了眼睛,鸿元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十八长得跟……二十八似的,他居然忘了鸿元今年才十八岁啊!
他居然跟一个十八岁的毛孩子上床了,还是下面的那一个,还是半胁迫哄骗性的,说出去都丢人啊!
后面传来平稳的脚步声,随后视野里走进来一个人,往桌上放了一个小山炉和一碗糯香的白粥,小香炉里面冒着袅袅炊烟,闻起来有极浅淡的清香,没有很呛的怪味道。稍微嗅了几口,本有些焦躁烦乱的心绪平静了一些,想来是有宁神平气的功效。
凉亭里的白玉石桌触手平滑温润,桌面并不大,小鸭嘴兽对鸿元仍有本能的惧意,一步一步地往桌沿蹭,都快栽下去了。方棋倾身把它托过来,放到地上,小家伙很快跑了。
方棋抬头看向鸿元,他算是先低头求和了?比他快一步。
男人这回拿来的东西真不少,食物香炉,还有一大堆垫子和软褥,俯身在另一张凳子上铺了厚厚的软软的一层,然后沉默着拉起他的手,将人推到一旁坐下。
方棋换了张凳子坐,稍微舒服了一些,不知怎么开口,鸿元没有坐下,挨得很近的站在他眼前像是一个受训的超大号学生。
“宝贝,我太喜欢你了,”男人低着头,似是有些漫不经心道:“我不能和你分开,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方棋看着他那个委屈求和的小表情,笑道:“没关系,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想把你绑在床上。”
“……”鸿元小声道:“你绑不住我。”
方棋:“……”没见过这么求和的,这么诚实还能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