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此人一身朴素布衣,身形消瘦,眼圈泛黑,被身下的老驴颠得身形斜晃,发髻微散,而随着驴身颠簸,便有些脱落驴皮毛发纷纷扬扬散在空中,直呛得驴上之人咳嗽喷嚏不止。
就听驾车的马夫频频回首呼道:
“金虔,依你这磨磨蹭蹭走法,我等何时才能到下个镇市,还不把你胯下的老驴赶紧向前赶一赶。”
驴上之人有气无力抬头瞄了一眼前方,缓缓回道:“张大人,不是属下有意磨蹭,实在属下驭驴无术,有心无力啊!”
驾车之人一听就有些不悦,又呼道:“金虔,你好歹也算一个捕快,不会骑马也就罢了,怎么连头驴也骑不好?!”
“阿嚏!咳咳……”可惜骑驴人无暇答话,正在与四下纷飞的驴毛奋战。
倒是马车之中传出一威严声音道:“无妨,本府见这一路风景秀丽,多看看也是不错。”
又有一儒音传出道:“张龙,就不要为难金捕快了,慢行一些也好。”
驾车人顿时无奈,嘴里不知暗自嘀咕了些什么,便不再言语。
骑驴之人听言则是暗暗松一口气,随着老驴颠簸,不由又回想起几日之前,难免又是黑线满面。
五日之前,包大人陈州放赈完毕,却又突发奇想,立意要各处访查民情,不但不再从旧路归京、选新路而归,且要微服而行,以探民间真实情形。
众人听言,自然心中明白。
陈州一行,虽然最终将安乐侯庞昱伏法,缓解陈州灾情,但那当朝太师庞吉又岂会善罢甘休。回朝之后,恐怕又是一番天翻地覆,腥风血雨。
而包大人的开封府尹是否还能坐得稳当,恐怕也是难以预料。
包大人此次提出微服暗访,多半也是料到此点,想趁此机会,多多体察民情,为朝廷社稷、平民百姓多出几分心力。
所以包大人提议,众人自然不忍有任何异议。
只是这随行人员选择,却成了问题。
钦差队伍的上百随从,总需有人主持大局,而这主持大局之人,自然是四大校尉、公孙先生与御前护卫几人为上选。
但老包微服,如何能少了高手在侧以护安全,所以武功盖世的南侠当为首席保镖,自然同行;出门在外,难免会偶染风寒、患病遭灾等突发情况,所以万能的家庭医生公孙先生更是必备;而另需两名打杂护卫,只需从四大校尉中选取两人便可。
而这余下的两名随行名额便是十分紧俏抢手。
后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争上岗(据说四大校尉还私下比武定职称)之后,最终敲定为张龙、赵虎二人随行。而留王朝、马汉两名校尉大人率钦差队伍于其后数天之后再起行,如此一来既可混淆视听,保包大人一行安全,二来也可前后照应。
本来这微服出行队伍阵容只是如此,只是在出行之日,临行之时,公孙先生不知为何突发奇想,竟非要拉上金虔同行,美其名曰:“金捕快医术精湛,可在路途之上助学生一臂之力”如此云云——
可不知为何,金虔光听就觉浑身发冷。
所以,金虔自然是据理力争,力挽狂澜,信誓旦旦声称自己对骑马这一高深技术无法参悟,恐会耽误行程等等……
岂料——
公孙先生当下展颜笑道:“无妨,金捕快可和在下一样,与大人同乘马车。”
金虔立即坚定回绝道:“属下身份卑微,怎可与先生和大人同车,不可不可!!”
心中却道:开玩笑,若是整日对着那两张“黑白双煞“脸孔,就算不患上神经衰弱恐怕也会落下头痛脑热的病根。
张龙听言,不由开口道:“金捕快可与我一同驾车。”
“张大人,属下对驾车也是一窍不通,若是不慎惊了马匹,属下一条贱命自是不足挂齿,可大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属下还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不可不可!”
赵虎想了想也道:“金捕快可与上次一般,与俺同骑一匹马便可。”
“……这——”
“不妥。”
还未等金虔开口婉拒,一直默不作声的展昭却突然开口帮了金虔一把。
“此去路途遥远,一匹马载两人,恐怕无法负荷。”
“上次从汴梁来陈州,便是俺和金捕快同骑一匹坐骑……”赵虎提醒道。
话未说完,就被展昭一道凌厉目光扫了回去。
赵虎顿时大惊,缩回脑袋,哪里还敢再说半句。
公孙先生显得有些为难:“那依展护卫之见,该如何是好?”
只见那展昭垂眸片刻,突然旋身出门,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牵了……牵了一头“脱毛”的“老”驴回来。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展昭将牵驴缰绳递到金虔手中,正色道:“展某走遍陈州,才寻到此驴。据说,此驴行脚慢而稳,脾气温和,极好乘骑,金捕快以为如何?”
走遍陈州?
屁!这头掉毛的老驴怎么看都和天天在衙门门口买早粥老汉牵得那头脱毛老驴有些神似。
金虔默默接过缰绳,偷眼望了一眼头顶那双隐含不明灿烁光华的黑亮星眸,又转目瞅了瞅展昭手中有意无意微微上举的巨阙宝剑,嘴角隐抽道:“如此甚好,属下多谢展大人!”
啧,主席您老人家安好,今日咱总算是体会到了您老名言:“枪杆子里出政权”的真髓!
于是,金虔便十分“情愿”和“甘愿”骑着这头由某位名满江湖的南侠“千辛万苦”寻来的脱毛“宝驴”加入了包大人微服一行。
*
包大人一路人马,一车、二马、一驴,本就行得缓慢,再加之金虔拖后腿,更是“慢慢”长行。虽是马不停蹄,但待到落脚县城之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此县名为西华县,隶属草桥镇所管,虽不必位于管道必经之路上的镇店繁盛,但也算人丁兴旺,买卖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