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入县,寻到客栈落脚,幸而这县城过往之人不多,空房众多,房费又是十分便宜,几人皆是各分一室,各自歇息一晚,一夜相安无事。

二日清早天刚蒙蒙亮,金虔就被隔壁赵虎揪出被窝,来到包大人所居客房一同用饭。

微服出行在外,便没了种种繁琐规矩,这一路上与包大人同桌饮食,也就成了常事。

能有幸和钦差同桌而食,那是何等荣耀,可惜金虔却不做此想。

不为别的,只因这现任黑脸钦差实在是太过两袖清风,无闲钱挥霍,而那当家的竹子师爷又是吝啬非常,导致这每日三餐是白菜豆腐,清淡菜汤,直逼寺庙伙食标准。

“公孙先生,本府想稍后就在这西华县内逛上一逛,先生可愿同行?”

包大人放下碗筷,向身侧师爷问道。

公孙先生点头道:“学生自然同行。”

展昭、张龙、赵虎也同时抱拳道:“属下也愿随大人左右。”

包大人微微摇头,捻须道:“你们啊,本府早已说过,出门在外,无需如此。不过是去县内逛一逛,何需劳师动众?本府和公孙先生一同前去就可以了。”

展昭听言,立时抱拳道:“属下乃是为大人安全着想。”

“展护卫……”包大人望了一眼面前神色紧张的青年,终是拗不过,只得点头道,“那就依展护卫吧。”

公孙先生见状却是微微一笑道:“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此行志在微服暗查,若是次次出门都如此前呼后拥,大人的钦差身份据揭穿之日也就不远了。”顿了顿,又道,“不如让张龙、赵虎去购新鲜菜果以备途中食用也好。”

“公孙先生……”张龙、赵虎两人脸上显出为难之色。

“公孙先生,”一旁的展昭突然开口道,“张龙、赵虎二人还是随展某一同保护大人才好,至于购采采果之事,不妨请金捕快前去。”

“噗——咳咳……”正在低头猛灌菜汤的金虔猛然抬头,直直望向展昭。

啧,这猫儿又想出什么点子来折腾咱?

“展某在数月之前曾有幸得见金捕快在开封菜场讲价之景,颇为感叹,对金捕快的伶俐口齿、敏捷心思更是感佩万分。若是能请金捕快前去购采,必能省下大笔银两。”

此言一出,不但张龙、赵虎面带惊奇,公孙先生面隐趣味,就连向来铁面无私的包大人都显出三分兴致。

“哦?这本府倒是从未听过,金捕快还有如此本事?”

“咳,这个……那个,展大人过奖了,只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金虔头皮发麻,干笑道。

“金捕快不必如此谦虚。想金捕快讲价的本事,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展昭一旁补言道。

“此话怎讲?”公孙先生瞅了一眼面色猛然惨白的金虔,微微笑问。

展昭静静望了一眼金虔,继续道:

“金捕快可曾记得,那时金捕快还声称对大人黝黑脸色及公孙先生白皙面容的缘由颇有心得——”

细目猛然绷大,金虔只觉嘴角隐抽不止,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面前那位据称温文尔雅,沉稳若山的御前护卫一脸肃然正色,用清朗嗓音娓娓诉道:“金捕快曾当众对菜场百姓说道,大人乃是因为公务繁忙无暇洗脸才导致面色黝黑;而公孙先生面色白皙,乃是因为大人为了节约灯油而让先生面涂面粉反射月光以便借光阅批公文所致。”

“……”

一室寂然——

公孙先生一张白面更白,包大人一张黑脸更黑,张龙、赵虎两人两张脸憋得通红,终是忍不住,如同被火燎一般跳起身,匆匆拱手作揖,夺门而逃。

刚出房门,就有两声压抑不住的笑声爆出。

金虔欲哭无泪,连抬头看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脸色都不敢,只得在心中将某只猫儿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才硬着头皮跳起身,呼道:“属下这就去采办果品!”

话音未落,就一股烟般逃离现场。

只见展昭却是神色未变,缓缓起身,恭敬抱拳道:“属下先行告退,大人决定何时出行,只需呼喊属下一声便可。”

说罢,便挺直脊背,有条不紊步出房门。

只是在掩门之时,却是是掩不住微微上弯的薄唇以及一双黒眸中隐隐泛出的点点笑意。

余下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面面相觑许久,终是忍俊不禁,双双掩面而笑。

“咳咳——大、大人,请恕学生无礼……咳咳……”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本府也是好久未曾如此笑过了……偶尔如此,也是不错……”

过了片刻——

“公孙先生,那金捕快可是在何处得罪了展护卫?”

“咳、大人何出此言?”

“本府只是觉得,这一路上,展护卫似乎总是在处处为难金捕快。”

“大人觉得展护卫所为乃是为难金捕快?”

“……这,若说是为难,恐怕也称不上,只是……”

“大人以为这几日的展护卫比起以前的展护卫如何?”

“好似恢复了几分江湖习气……不过也好,平日展护卫总是太过苛求自己,本府看着也是十分心痛。如今如此,也是甚好!”

“既是如此,大人又何必担心?”

“咳咳,本府只是看那金捕快——心头有些不忍罢了……”

“大人虽素有铁面之称,但却是心怀怜悯,学生感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