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虔保持着脚踏木桌,一手收钱,一手交货的姿势,直愣愣瞅着大步流星穿过不知不觉让出通道众多百姓散发着明显怒气的大红身影,只觉自己的下巴有砸穿地壳的冲动。

“展、展大人?!”

展昭缓缓放下手中的粽子、鸭蛋,双臂抱剑,冷冷看着金虔,不发一语。

金虔开始浑身发颤,数道冷汗从头顶奔流而下,面部表情扭曲,手部筋肉呈现痉挛:“展、展……”

“展叔叔……”突然,一个嫩声嫩气的声音插了进来,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光头男孩不知何时跑到了展昭身旁,两手拽着展昭的衣摆,口齿不清道,“小小要线,小小要和叔叔一样,做大侠。”

展昭不由一怔。

一个中年汉子拨开人群跑了过来,一把抱起男孩,陪笑道:“失礼了、失礼了,小孩子不懂事,展大人您别见怪。”

说完就准备抱着男孩离去。

谁知那小男孩双手却是死死揪住展昭衣袖,号啕大哭:

“小小要五彩线,小小、小小要做大侠……”

“展、展大人……”中年汉子满脸大汗。

展昭微窘,一脸不知所措。

“展大人。”一只细巴巴的手递过来一根“百索”,金虔一脸谄媚地望着展昭,“请用。”

展昭瞅了金虔一眼,顿了顿,接过“百索”,轻轻绑在小男孩胖乎乎的手腕上,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道:“小小以后做大侠。”

小男孩顿时破涕为笑:“小小做大侠。”

展昭又摸了摸小男孩脑袋,微微一笑。

淡淡霞光下,展昭一双长睫翘起一抹金光,颤影烁金,渐迷人眼;薄唇轻轻勾起一弯春色,暗香浮动,熏醉心神。

金虔敢对着毛主席发誓,自己绝对看见了一大堆粉红泡泡在人群中盘旋上升。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呼了一声:

“展大人来送‘百索’了!”

紧接着,就听整个市集被一阵欢呼声所覆盖。

金虔暗自咂舌:这猫儿的人气真是越来越夸张了……

展昭显然被这欢呼吓了一跳,先是一愣,环顾一周,只见周遭百姓神情激昂,神色不由有些尴尬,不觉后撤两步,这一撤,就刚好退到了金虔身侧。

金虔微一探身,悄声道:“展大人,您也瞅见了,如今此等境况,若是这‘百索’不卖了,恐怕会引起民愤啊——”

展昭身形一动,望了金虔一眼,又扭过头,默不作声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一下,金虔就好似被打了鸡血一般,一个猛子窜上木桌,提声高呼道:“现在只要付三十文钱,就可得展大人亲手所赠‘百索’一条!”

这一嗓子,就好似捅了马蜂窝一般,令本来就已经十分激动的百姓更激昂,一呼啦都冲了上去,差点把金虔的桌子挤翻,吓得金虔赶忙跳下桌维持秩序:“排队、排队,不排队的不卖啊!”

这一句立即奏效,所有百姓立即排成一长溜,以金虔、展昭为圆心,绕成了一个方圆数丈的大蚊香。

之后进行的很顺利。

百姓很守秩序地领“百索”,展昭很配合地发“百索”,除了收钱收到手软金某人总感觉脊背愈来愈凉之外,一切都很和谐,整个现场堪比现代当红偶像签售会,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氛围下落下了帷幕。

*

华灯初上,月映柳梢。

人迹寥寥的市集之上,两个人影缓缓向开封府衙方向走去。前行之人,玉带红衣,笔直身姿,一抹嫩黄随着手中宝剑微微摆动,凭添写意;而那后行之人,左手拖着数串粽子,右臂挂着三筐鸭蛋,身形萎靡,驼背弯腰,实在是有碍观瞻。

就见此人,明明已经累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可嘴里还是絮絮叨叨,口沫横飞:“展大人明鉴啊!这开封府上下上百张嘴,逢年过节总点打打牙祭什么的,可展大人您也知道府里的情况,就连添个菜都要精打细算,所以属下和公孙先生一合计,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卖‘百索’的主意,这不也是为府里的弟兄们着想嘛!”

“为何要用展某的剑穗?”

“哎呀,那自然是因为展大人您玉树临风英姿飒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展昭脚步一顿。

“咳咳、是、是因为展大人武功盖世一身正气,所以那些百姓自然就认为展大人的剑穗也沾上了几分正气,买回去好辟邪祛病什么的……”

展昭继续迈步前行:“既是如此,为何不明白告知展某,反要劳金校尉夜夜来偷取展某的剑穗?”

“这、这个……”

自然是因为每天早上看到一张挂着百思不得其解表情的猫儿脸很有成就感——可这敢说吗?

展昭脚步又是一顿:“敢问金校尉是如何瞒过展某取走剑穗的?”

“那、那个……”

自然是用了咱独家秘制的安眠药——这要说了咱是不是就要在此长眠不醒了?!

突然,展昭猛一转身,一双黑烁眸子动也不动地望着金虔。

一股无形压力顿时将金虔压得呼吸困难,心跳加速,脑细胞嗖嗖高速运转,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脱口就道:“那是因为公孙先生看展大人这几日太过劳累,睡眠不佳,所以在展大人的晚饭中加了几味安神补身的药材,所以属下去展大人房间取剑穗之时展大人才毫无察觉。”

说到这,金虔又挤了挤眼睛,力争做出一副痛心疾首表情又道,“展大人平日里公事繁杂,废寝忘食,属下感同身受,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自然不愿以如此琐事烦扰展大人,所以用剑穗制‘百索’一事,也就未曾报予展大人,是属下思虑不周,还望展大人责罚。”

言罢,金虔赶忙弓腰作揖,一副领受责罚的服帖模样。

许久,才听头顶上方传来展昭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