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某眼拙,不知这位是——”黎公子眼角瞄了一眼金虔,问道。

金虔只顾啃眼前的烧鹅腿,无暇搭理。

一旁的凌老掌柜忙搭话道:“这位是开封府的金校尉。”

“几品官衔啊?”

“从六品。”

“哦,小小从六品校尉啊,年纪轻轻能有这番作为也是不易了。”黎大少鼻子里哼了一声。

“黎公子所言甚是。”凌老掌柜干笑道,小心翼翼望了一眼金虔,见金虔似乎并无不悦之色,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边的凌英良看得清楚,金虔不是不在意,而是根本没听到,在黎大少冷嘲热讽之时,金虔正在指挥身侧的“嫦娥”进行新一轮夹菜大业。

“对,要那个吉祥如意,还有招财进宝,烧鹅腿再来一根,哎呀,姑娘你不用担心,吃不了咱可以兜着走!”

这一桌的一众公子大多都是宝器行的少当家,多少和官家都有些往来,皆知这位黎大少得罪不起,此时见黎大少心情不悦,不禁都施展浑身解数开始阿谀奉承。

“金校尉虽然是年少有为,但怎比得上黎公子家世显赫啊!”

“何况黎公子才貌双全,谈吐气质宛如天人临世,实乃汴京众多青年才俊典范啊!”

“没错、没错!就冲黎公子这温润如玉,剑眉星目的顶尖相貌,就不知有汴京多少名门淑女芳心暗许啊!”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一大段马屁经下来,那黎公子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当下拍板兴致勃勃道:“说得好!本公子才貌双全,那个文武兼修,今日月圆花好,不如趁此良机,我等作诗助兴可好?!”

厅内顿时变作一片寂静。

众公子脸皮皆是隐隐抽搐。

凌英良暗道一声“不好”!据自己多日调查所得,黎祈明此人,满脑肥肠胸无点墨,虽称不上目不识丁,但也绝非吟诗作对的材料,如今他一时兴起竟说出要作诗助兴的点子,若是他真能作出诗也就罢了,若是作不出丢了面子,到时迁怒于聚宝斋就大大不妙了!

想到这,凌英良忙圆场道:“黎公子这个主意好!只是黎公子才高八斗,光是作诗怕是显不出公子的本事,不如我们改改规矩,来一个接龙诗如何?”

“哦?何为接龙诗?”黎大少显然来了兴趣。

“就是一人作一句诗,下一人要接着上一人说的诗作下去,意境韵脚都要相附。”

一旁的金虔听完,一脸不甘愿,咬着烧鹅腿嘀咕道:“不是吧,这么难?咱可没这个本事,咱不参加!”

一旁的黎大少一听金虔此语,顿时大喜,忙道:“好好好,就这个!”

“金校尉莫急,我等先试一试。”凌英良顶着满头冷汗道,“凌某说第一句,爹接第二句,金校尉接第三句,黎公子作最后一句,这样安排可好?”

“接不上来咱可不管……”金虔喃喃道。

“好,就这样安排!”黎大少拍板。

整间楼厅的公子都一脸紧张,那边凌老掌柜脸色泛白,一个劲儿向自己儿子使眼色。

凌英良给了凌咱家爹爹一个安心眼神,提声吟道:“第一句是——床前明月光!”

此诗一出,众人吊在半空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位。

如此耳熟能详的大众诗词,黎大少总能对上吧!

凌老掌柜长吁一口气,慢慢吟出第二句:“疑是地上霜。”

众人将目光移向金虔。

金虔似有些诧异,咬着烧鹅腿半晌,才缓缓道出第三句:“举头望明月……”

众人又将目光移向黎大少,满眼期待。

但见那黎大少一副胸有成竹模样,摇头晃脑道出一句:“吾父乃黎芳!”

楼内一片死寂。

汴河河风嗖嗖吹进厅内,转了个圈,又嗖嗖飘了出去。

“好、好诗!”也不知是谁,终于反应过来,颤着嗓子呼了一句。

顿时,叫好之声频起。

“妙啊,真是妙啊!”

“黎公子这句真是点睛之笔啊!”

“哈哈哈哈!”突然一声高笑暴出,生生盖过所有奉承叫好之声。

但见金虔抱腹狂笑,眼泪狂飙,口中烧鹅腿顺势飚出,正好喷在旁边黎公子的脑门上。

黎大少一抹满脑门的油光,气得脸都绿了,拍桌怒喝道:“你、你你大胆,竟、竟敢嘲笑本少爷,来人哪,将这个小子拖下去,好好教训教训——”

身后六名健硕保镖应命上前,正要拽起已经笑瘫在桌的金虔,突然,一个晴朗嗓音响在众人耳畔。

“若是开封府下属有失礼之处,展某先行谢罪。”

霎时间,偌大一层酒楼,万籁俱寂,悄无声息,仅留此言余音绕耳。

但见一人缓步登楼入厅,站定身形,抱拳淡笑道:“打扰诸位雅兴,还望诸位海涵。”

红衣似火,玉带如银,身姿挺拔若松柏,容颜俊逸如润玉,星眸镜水,剑眉藏英,似九天月色清辉融入此人魂魄,一眼望去,熠熠生辉,清澈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