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戏子 木寒霏 2003 字 27天前

沈君卿甩袖,负手而立,微微颔首,眸光淡淡,全然没有之前在马车上焦灼之色,缓步上前坐上那人人都羡慕的御赐轿撵。

待他坐稳,领头太监疾步而行,身后的人紧随其后。

轿上的沈君卿,心却是慢慢的往下沉了,低垂着眼,手无意识的捻弄腰间的青黄玉佩。

到了清和宫前,沈君卿依旧步伐沉稳,背脊挺拔,一步一步的稳稳踏上台阶。

等候在宫门外的大内总管金顺,连忙迎了上来,嘴角带笑,冲沈君卿行礼,“侯爷来了,皇上在里面等您。”

皇帝身前的大太监,不说给别人行礼,就是王爷宗亲都要对他毕恭毕敬,沈君卿当然也无例外,扶住了要垂拜的金顺。

借势的撑起身子的金顺,临了又低声加了句话,“皇上,怕是不好了……”

“公公,无须多礼。”嗓音清凉,泠泠泉玉,很好的安抚了金顺急躁的心。

历经两朝的老太监压下眼角的湿意,垂手扬了下拂尘,将沈君卿引了进去。

刚刚入秋,清和宫便已经烧好地龙和熏笼,温度高得吓人。

不复之前的淡定,快步的进了内室,内室的温度更是高得吓人,明黄色的龙床上躺着一人,床前轻纱飘抚,看不出气息。

长年的病痛摧残着他的身体,脸上的额骨高突,眼窝深陷,眼睑浮肿曾暗青紫色。

沈君卿脚下一踉跄,差点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略带颤音的问道:“怎会如此严重?”

金顺垂首在床尾,往常尖细的嗓音不复存在,哭道:“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回力无天,怕是不好了。”

墙角的几名太医闻言缩了缩脖子,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本就道,活不过仲夏,是沈君卿寻来那皇室都不曾享用过的深海蛟珠,吊着命,多活这些日已然到了大限,终究逃不过天意。

沈君卿双目赤红,一眼都未看那几个吓得半死的太医,紧紧的咬着下唇,强硬的令自己镇定下来,半响过后,堪堪哑着嗓子开口:“公公别哭了……”

拿着发着热气的帕子,给床上失去意识的人擦脸,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将那些太医赶至偏殿,不需过多责怪,只命人看着,莫让他们传出消息去便是。”稳定好自己的情绪,沈君卿的思绪清晰了许多。

金顺道了句是,便让沈君卿身边伺候的玉顺领着那些太医退下,内室的门轻轻的合上。

床上的人这时却微微一动,缓缓的睁开了眼,往日里清晰灵动,令人沉溺的墨眸,此刻却已经浑浊不堪。

迷茫的望着四周,触及到那熟悉的身形,微微一笑,“君卿?你来了……”

沈君卿坐得更近了些,哑然道:“是臣,陛下……觉得好些了么?”

一旁的金顺瞬间红了眼,不敢出声,回过头用帕子轻轻将泪意拭去,复又将头垂下。

“嗯,将朕扶起来。”盛元帝面皮红润了些,气也不大喘了,眸底的神色在这点时间里,恢复比往日里更好的神采。

沈君卿面上勾唇,心却往下沉了几分,这状似……不敢多想,连忙上前将明黄色的龙枕靠在盛元帝的背后,自己则是坐在了床头。

盛元帝握着沈君卿的手,细细碎碎的说着话,“君卿可有恨朕?是朕让你进了这高耸入云的宫墙,是朕让你远离那潇洒自在的生活,牵扯进乱世纷争当中。”

长叹一声,“是朕对不起你……”

沈君卿毫不在意,修长白皙的手

与皇帝那只只剩皮包骨,肤色暗沉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的没有一丝缝隙,声音坚定的道:“陛下说笑了,君卿愿意,声名自在于我而言,不过是身在之物,陛下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盛元帝眼眶渐渐湿润,他一生历尽艰苦磨难,临了只有沈君卿这个人是让他唯一不舍,难以放手忘怀,“有卿此言,吾心甚慰!”

话音一转,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金公公,将遗诏取来!”

沈君卿虚虚捂住盛元帝的嘴,眼眶赤红,再也忍不住泪意,略带颤音道:“陛下身体康健,用不上那东西,何苦让金公公……”

盛元帝轻轻的在那红润的手掌心落下一吻,复又包裹在自己不算宽厚的手里,他的身体自己知道,怕是过不了今晚,他能为沈君卿做的,就是在他走后,把路的铺好,他的君卿应该翱翔于九重天,而不是与他沉睡在帝陵,他要让他好好的活着。

“昌平侯,昌平,保天下太平,造一份昌平盛世,爱卿你可做的到?”

沈君卿双膝下跪,双手交叠相扣,垫在前额之下,垂拜在地,眼眶满是泪水,哽咽道:“臣,领命!”

金公公将圣旨缓缓打开,“命不可辞拒,神器不可久旷,国不可无主,着太子康为新皇,望其夙夜孜孜,寤寐不遑,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昌平侯为摄政王,辅佐太子习治国之道,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缔造海晏河清,昌平盛世。”

“臣接旨!”沈君卿眼泪瞬间蜿蜒而下,郑重的接过圣旨。

那头的盛元帝却是快撑不住了,朝沈君卿招手,眼缓缓闭上,“我又一次对不起你了,你给我好好活着。”

“朕多么还想再听你唱一曲《玉玦记》……”声音越来越低沉沙哑,慢慢变小。

解冻风来末上青,解垂罗袖拜卿卿!

沈君卿,江南的那惊鸿一瞥,朕失了心,迷了魄,救命之恩,朕却折断了你的羽翼,以这牢笼作为报答,我终究是负了你,那些情谊只能来世再报。

沈君卿含着泪在那皱起的眉眼轻轻落下一吻,唱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