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谢青岚想不起来这人,笃定是没有见过的。管事在陆府中地位颇高,寻常人他也不会亲自去接,料定是贵客,也就一福:“原是姐妹间争执,无意冲撞贵客,还请宽恕。”

车中人目光停在她身上,忽然“呵”一声笑出来:“安阳侯之女,果然是好教养。”他虽是赞美,但是听不出一点褒扬的意思。谢青岚自讨了没趣,也不曾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那男子委实生得太俊美,简直就是个人间尤物。

男子笑容温柔,转向陆淑训:“这便是陆府的大姑奶奶?”管事点头,心中也是埋怨好死不死遇上了陆淑训:“是。”

“倒是很美的女子。”男子笑容实在太勾人,连陆淑训这出嫁了的也有些发愣,听了这话,也是低下头去有些羞涩,“只是在娘家喧哗到如此,未免失了礼数,还在年里,这样大的火气倒也是不妥。”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愈发温和,仿佛三月春风拂面,“绑了扔在屋中,饿上几日,好好败败火吧。”说罢,便放了车帘,再不看几人。

这话虽是温柔,但那气度,根本不容人回绝。管事硬着头皮是了一声,又命人将马车引走,上前道:“大姑奶奶,小的说不得只能得罪了。”说罢,又寻来几个粗使嬷嬷,将陆淑训绑了。

陆淑训此时柳眉倒竖,厉声道:“你敢跟我动手?”又看着缓缓前行的马车,高声道:“他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在陆府作威作福?莫不是吃了豹子胆。”

要不是男女有别,管事都想捂着陆淑训嘴了,低声道:“大姑奶奶,这话说不得——”

“做什么说不得!”陆淑训被余氏宠得性子刚烈似火,受不了一点的委屈,此时扯着嗓子叫出来,“他算是什么!竟敢这般对我!”

管事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急得不得了,只好扯了帕子堵在她嘴里。陆淑训“呜呜”的叫着,想要挣扎,但已经被绑成了粽子。

谢青岚颇有些幸灾乐祸,看着那马车,那人气场实在太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太阳,笑容虽是温柔,但让人不敢逼视。又见管事对他态度这么恭顺,也知道定是什么招惹不起的人物。

陆淑训吃了瘪,骂那男子的声音又大,要是听不到才是有问题!谢青岚更是幸灾乐祸了。管事急得不行,陆淑训吚吚呜呜的骂着,管事也被吵得烦了,瞪着不肯消停的陆淑训:“那是傅渊!”

这话一出来,陆淑训消停了。

傅渊是谁!权倾朝野的奸相!名字能止小儿夜啼的奸臣!对待异己手段极其狠辣,没把陆淑训给咔擦了,大概还是看在陆兆南的份上。

陆淑训此时脸色苍白,明摆着就是被吓到了。谢青岚脸色也有些难看,傅渊!那居然是傅渊!一拍脑门,也是了,除了傅渊,朝中谁又与陆兆南这奇葩为伍!只有同为平民出身的傅渊一人而已!

谢青岚都快跪了,她不想跟赵蕴莲、宋驰和傅渊任何一人扯上关系,但现在傅渊已经出现了,另外两个还远么?

而那头傅渊乘着马车,一路进了二门。处理完陆淑训的管事慌忙追上来,谦恭道:“丞相大人,老爷身子有些不适,还请丞相大人在书房静候一二,小的去请老爷。”

傅渊笑容不减,微微点头,便坐在椅子上,捧茶轻轻呷了一口。管事见状,赔笑一阵,忙去了。

自家老爷要是个奇葩,这位就是个恶鬼!大燕之中横行霸道的权贵世家能被他气得吐血,还有被他托人送去的补品给唬得一脑袋碰死的……管事怎么想怎么觉得颈后发凉,缩着脖子去了。

傅渊笑容浅浅,捧着茶盏,不免想到了方才的谢青岚。在他记忆中,谢青岚温婉,知书识礼都不假,但是并不喜欢招惹别人,至少在进宫前是个逆来顺受的,今日她竟敢跟陆淑训对上?

没错,除了谢青岚这个换了瓤的,丞相大人没有换瓤,但是重生了。

傅渊还记得,当年因为爱赵蕴莲,他包容了她的一切,甚至于,明摆着是在为宋驰谋划,他也不曾点明,也由得赵蕴莲去了。

只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包容到了最后,赵蕴莲和宋驰胃口越来越大。那日中,他按着约定好的去寻赵蕴莲,谁知等在那里的,竟是已经是贵妃的谢青岚。

而后来发展极其戏剧性,香料之中有媚药,他尚能自持,谢青岚早就耐不住。衣衫不整的情形下,正好被宋驰引来的皇帝和太后见了。

傅渊沉沉呷了一口茶,太后是他亲姑母,素来疼他如同亲子。见了这情形,也是怒不可遏,吩咐完将二人打死后,便昏了过去。

直到死前,傅渊才总算醒转过来,赵蕴莲全然利用,一石二鸟之子,将他与已经黑化的谢青岚一起除掉。还有皇帝,皇帝未必不知此事,而为了谢家剩下的六成家产,他纳了谢青岚入宫,将谢家的财产尽数握在手中。遍布全国的庄子,酒楼,事关民生的盐铁。

大抵是老天爷知道他的怨恨,所以一切从头来过了。既然有这机会从头来过,那么他又怎会让前世的事发生?

他是傅渊,权倾朝野的丞相,怎可能再度被赵蕴莲一个女子拿捏住?!

门被轻轻推开,陆兆南面色有些颓败,哪有平日的意气风发,见是傅渊,迎上来道:“丞相大人大驾光临,老夫却身有不适,叫丞相久候了。”

傅渊坐在椅子上,并不见动,笑容如往常一般温和:“陆将军客气了,我不过才从相国寺回来,想着将军相邀,若是不拜访,便是我的不是了。”

陆兆南对着傅渊,哪有平日的不可一世,气场被傅渊压得死死的,也是坐下:“老夫请丞相大人来的意思,丞相约莫也知道,此事,委实是小犬的不是,只是到底是老夫的幼子,实在是……”

“陆将军一片爱子之心,令人动容。”傅渊不急不缓笑道,一双眸子就那么看着陆兆南,“只是此事,委实是令郎做的太过了。”

陆兆南自然知道自家怂包儿子有多不省心,也是认了这话:“如今弹劾奏章颇多,便是皇上有心从轻处罚,也无济于事。”

“陆将军倒是豁达,且不说世家如何看将军,便是百姓们也都盯着将军呢。”傅渊微笑,将茶盏放下,“嗒”的一声,颇有些幽森之感。他笑容愈发温柔,“陆将军,解铃还须系铃人。将军是聪明人不是?只消得百姓们肯原谅令郎,那权贵们又何足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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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陆兆南原本梗着脖子不肯示弱,但此时被提点一句,立时明白了,他不是要向权贵世家示弱,而是要向百姓们示弱。如今皇帝暂且按压着此事,明日再上朝,不知道又有多少弹劾的奏折砸在皇帝御案上。

这么想着,陆兆南也是豁然开朗,拱手道:“多谢丞相大人提点,老夫感激不尽。”

“陆将军言重了。”傅渊笑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就那么盯着陆兆南,笑容虽是温柔,但眼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整个人颇有几分威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又起身,“我还有事在身,便不与将军说了。”

陆兆南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但此时看着傅渊的眼神,没有背后一凉,还是起身,尽地主之谊,将傅渊送出了府门才回。

陆淑训虽被傅渊下令关小黑屋饿着,但下面的没有一个敢告诉陆兆南的,都已经做好了等陆淑训出来要被陆兆南迁怒的准备。开玩笑,自家老爷迁怒一般也不会在府上杀人的,但那位,京中可是传得神乎其神,那是近乎于恶鬼的存在。

当夜之中,陆府中有三个人失眠了。陆淑训是饿的,谢青岚是愁的,还有一位是被自家老爹揍得满地找牙,疼得睡不着。

到了第二日,陆兆南向皇帝告假,亲自押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陆显跪在京兆尹府前请罪。而第三日的早朝,俨然就是一场辩论会,世家们如何肯放过这个整治陆兆南的机会?个个引经据典人身攻击,乐此不疲。

“皇上,陆将军此举,无非是做足了面子功夫。若真有那心思处罚陆显此人,为何在事发当日不见请罪?分明是得了奸人指点,好来混淆视听,从而蒙混过关!”这是唐国公。

“依臣看,陆将军无非将军一招。笃定了有悔过之心,皇上必然会从轻处罚。若是能得到庶民谅解,皇上乃是仁君,必然会以庶民为先。”这位真相了的是洛阳侯,也就是被陆兆南胖揍了一顿的宋驰他爹。

“如此,其心可诛!”城阳伯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瞪着不发一语的陆兆南,“庶民无知,便能被陆贼此人欺骗!陆贼惯是会此招,否则当年也不至于被抓去上刑!”

这毫无疑问的戳中了陆兆南肺管子,瞪了城阳伯一眼,冷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老贼,当年老眼昏花不辨是非,被人牵着鼻子走,到最后还是摇尾乞怜。”

在场的九成九都是世家中人,而这等子世家都是势力盘根错节,互为姻亲,牵一发而动全身。城阳伯被说得胡子直翘,也有不少人要开始喷了。眼前朝堂上就要变成互骂对方是贼的地方,傅渊立在殿前,笑容温暖如春:“皇上尚在,诸位还是消停些吧。”顿了顿,他笑容愈发浓了,“何必与一群乌合之众一般见识?”

这话无疑是在对陆兆南说,毕竟能称上“一群”的,也唯有这些世家大族了。要是反驳,就是承认自己是乌合之众,吃了哑巴亏的这些子贵族们看着傅渊,他还是微笑,那笑容温柔如水,浑然一个天然无害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