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听到这里,幼仪赶忙点点头,露出一副看见神医的表情。老太太见状暗暗摇头,真是个如一张白纸样的姑娘,若是长大了还是这样可不是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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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幼仪留在府中诊脉,那边封氏带着五姐妹去李府赴宴。一路之上,宛柔都高兴地不得了。封氏又不跟她同乘一辆车,没有长辈的约束她越发的兴奋。她不时的撩起帘子往外面偷瞧,当着韵仪的面宛若也不好拉下脸使劲骂她。

好在李府并不远,走了没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就停了。车帘一挑,坐在车沿儿上的婆子先下去,麻利的把大凳子拿过来,扶着三位姑娘挨个下了车。

前面车上的封氏已经下来,看见姑娘们齐全了这才带着她们往里面走。李府开得的是侧门,早就有管事媳妇等在门口,看见封氏大老远就笑脸相迎。

宛柔跟在众人后面,一边走一边悄悄往四下里瞧。李府似乎不小,五进五出的大院子,在都城寸土寸金的好地段应该值不少银子。她们进了侧门直接往东拐,那里有一条不宽的夹道,一直通到内院。院墙很高,小路全部铺着青石,上面不仅没有垃圾还干净到一尘不染,应该是每天都用水冲洗,青石上面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众人走了一会儿,到了一个月亮门停住,里面守门的婆子看见来人赶忙开门,众人这才进了内院。宛柔见状扭头多瞧了两眼,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原本她在老家的时候,家里只有三间上房,她跟姐姐住在东西偏房,哪里分出内院、外院的,更没什么二门上锁之类的啰嗦。到了金家,她们住在西北角的小院子,出了角门就是大街。眼下进了李府,她才突然意识到,真正的大户人家规矩多,特别注重男女有别。她想着能在李府遇见些贵族子弟,恐怕是不容易。

不过好在今天有小郡主来,若是能抱住她的大腿也是大收获!一想到这里,她又有了精神。

李夫人正在厨房吩咐下人做事,听见她们到了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我是沾事则迷,尤其是小郡主要大驾光临。她吃东西讲究,我得亲自去厨房叮嘱一番。”李夫人圆圆脸,大约四十左右岁的模样,保养的很好看不住明显的皱纹。只是一开口就透着伶俐,是个善于应酬的人。

还不等封氏开口回话,她又笑着说道:“哎呦呦,哪里来得水灵灵的一群姑娘,一个个比今个儿的花还要娇嫩万分。我邀大伙来赏花竟是错了,直接赏人就好了。呵呵呵!”说完笑出声来。

“小姑娘仗着年纪轻,穿戴上自然就漂亮。倒是姐姐你,这个岁数还是风韵犹存啊。”封氏也笑起来,随即让众姑娘给李夫人见礼,又一一介绍了两句。

李夫人挨个的夸赞了几句,眼睛在玉仪身上多打了两个转。小丫头端上茶点,她又让了一番。

“快去看看姑娘好了没有,客人们都到了,快点出来见客。”李夫人只有一个女儿闺名唤作月娥,今年十五岁,前几天才办了及笄礼,正在挑婆家。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水红衣裙的姑娘被簇拥着来了。她鹅蛋型的脸,柳眉杏眼薄嘴唇,美是美却多了一分刻薄相,一瞧就是个嘴巴不饶人有些傲气的主。

果然,她先见过了封氏,又挨个见过玉仪几人,三言两语之间就带着高人一等的架势。也难怪她在玉仪等人面前有优越感,人家也是堂堂的嫡女,又有个郡主的表妹。郡主常往宫里面去,深得太后、皇后**爱,跟几位皇子的关系更是亲密。虽说是拐了些弯,可到底是跟宫里攀上了关系!

李月娥跟玉仪有几分交情,两个人的母亲交好又同为嫡女,在月娥看来尚且能交际。至于绣仪和韵仪两个,偶尔见面,她却是不怎么理睬的。今日见到又多了两位姑娘,听说是玉仪的表姐,她不禁多看了两眼。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大富之家,锦绣坊的布料,萃华最新的首饰样式,她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她倒是听说金家夫人的胞妹上了都城,前几日皇上封了一个往生的利知县,正是她家老爷。可是众人都说利知县两袖秋风,家里一贫如洗,连针线上的奴婢都没有,红女、下厨都是她们娘几个儿的事。如今看来,事实和传言相去甚远,几百两的衣裳,上千两的成套首饰她都置办不起!

宛柔瞧见月娥盯着自己看,明显是在打量自己的穿着打扮,眼中露出一丝羡慕和嫉妒,心里有些得意。她稳稳地坐着,夹紧胳膊不想让腋下的瑕疵地方露出来,虽然那地方绣了一朵菊花并不明显,可她心里却不踏实,生怕谁会看出来。

这功夫外面有小丫头回禀,说是温国公夫人带着女儿到了。李氏听了让封氏稍作等候,竟亲自迎到门口。封氏见状心中有些不快,面上却不敢表露。

宛柔听见“温国公”三个字心下不由的一动,伸着脖子朝着门口瞧。她虽然是小门小户,小地方来的姑娘,却也知道温国公乃是朝廷一等公,世袭罔替,子孙后代只要不犯谋反的罪过,一般都能世代相传永享富贵。不知道温国公夫人是何样的人物,竟有如此大的福气!

玉仪瞥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低头喝手中的茶。她在家时听封氏提起过温国公,祖上最早是先祖皇帝的家奴,跟着鞍前马后的侍候。当初打仗的时候先祖皇帝受伤,豁出命把主子从战场上背下来,自个腿上挨了一箭。为了躲避追兵,他拖着受伤的腿背着主子跑进大山里面。打着兔子、野鸡,他把肉都给主子吃,自己就啃骨头吃鸡皮、兔皮;捞着鱼熬汤,主子吃肉,他把剩下的鱼刺再顿喝汤;采着草药紧着主子的伤医治。先祖皇帝见状非常感动,许诺他只要能活着出去,有朝一日得了江山,必定让他和子孙享清福。

就这样在山里面坚持了三天,最终等来了援兵,可他的腿伤开始溃烂,深可见骨,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却留下了终身的残疾。不久,天下初定,先祖皇帝登基称王,果然兑现了对他的承诺。

可他毕竟是个没什么见识的粗人,突然这般大富大贵一下子膨胀地厉害,连自己祖宗八辈都快忘记了。听见旁人温国公长,温国公短的奉承讨好,他飘飘然起来,弄了一块金匾挂在大厅,上面写着一行大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门客上门依附,十有*会被留下,时间一长就成了一笔不小的开支。况且他突然从家奴成了拿朝廷俸禄的国公,花钱流水一般,府中吃穿用度皆是上乘,在外面酒池肉林好不快活。府中丫头,年轻媳妇儿,但凡平头正脸都被他寻摸到自个被窝里,家里外面都是乌烟瘴气。

他的正室原本也是奴婢出身,管不了他,也管不了内宅,整日里鸡飞狗跳,倒让个窑姐出身会些文墨的妾室占了上风。那时因为军功被封赏的人家不少,可谁也没似他家这般不成体统。众人见先皇对他有几分偏爱,都不敢得罪,偶尔有言官上折子弹劾,先祖皇帝便把他唤进宫呵斥。他拖着一条残腿,跪在先祖皇帝跟前鼻涕眼泪一起流,先祖皇帝见状便心软了,不仅没惩罚还会给些赏赐安慰。

老温国公可是花天酒地享受了半辈子,最后死在女人肚皮上。有他这样的长辈,上梁不正下梁怎么可能不歪?现今的温国公已经传了三代,个个不务正业,把祖上先祖皇帝赏赐的田地、古玩宝贝都折腾的差不多了。如今外面瞧着倒还风光,可内囊已经不成了。再加上先祖皇帝早就仙逝,从先皇开始就渐渐没了赏赐,到了现今皇帝这里更是没有半点旧情。最近有些风声传到宫里,听说皇上似乎不太高兴。

不过是个过了气又没有真正实力的国公夫人,犯得着这般讨好吗?难怪封氏心里不舒坦,就连玉仪也感觉此事蹊跷。

正在她思忖的时候,只听见帘笼三响,抬眼看过去,就见李夫人陪着个满头珠翠的贵妇人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二八佳人,端是貌美如花。再细看那妇人的容貌,玉仪不由得有些失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若不是周身的富贵,任谁都无法把她跟一等国公夫人联系到一起。她不仅样貌平凡,就连气质也不出众,总给人一种土财主的感觉。

也难怪玉仪会这样感觉,这位国公夫人出身商户,祖上是做香料生意的。听说当初陪嫁的东西是铺街盖地,光银子就有几万两之多,实打实的土财主。

不过这位国公夫人却驭夫有道,温国公在外面吆五喝六,进了家就夹起尾巴装人。府中几个姬妾也被整治的老老实实,几个庶女更是被攥在手心里控制着。今个儿跟着她一起来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年方十六,还未许配人家。之前国公夫人出门从不带她,今个儿不知为何竟然带着来了。

好歹人家是有品级在身的国公夫人,封氏见到她进来忙站起来,玉仪几个也跟着站起身。她们想要行礼,国公夫人忙紧走几步拉住封氏的手,笑着说道:“快别客气了,咱们都是老相识。你们是知道我的,打小在家里就野小子似的养着,进了国公府浑身不自在。这些年才慢慢适应了些,可一讲究起礼仪规矩就觉得头疼。今个儿是来赏花喝酒,就让咱们娘们儿好好玩一回。”说完又命自己女儿给众人见礼。

话说得虽然客气,却十足端出了处于高位的架势。李夫人和封氏听见都点点头,请她上坐她不肯,笑着说道:“上位还是留给庶妃和郡主吧。”

“庶妃一大早就打发人来传话,说是昨天贪嘴吃了两口新下来的桃子,半夜就起来两三次。今天觉得精神不佳就不过来了,只郡主和两个姐妹来。”听见李夫人的话,国公夫人似乎有些遗憾,随即又跟众人说笑起来。

反正是麻烦一次,李夫人还请了几位平日里常走动的太太。她们也都带着自个府中的姑娘,论样貌、气质明显不及玉仪几个。众人一边吃茶一边说话,又等了一阵子,终于有丫头进来回禀,说是小郡主她们已经到了侧门下车了。

李夫人听了大喜,忙到二门相迎,众人也都跟着一同前往。呼啦啦一大群人,个个都翘首期望,远远看见过来十来个人,李夫人便笑着说:“是了,是了,正是小郡主的大驾。”

随着小郡主她们越走越近,众人的神情却变得凝重隐晦不明起来,余光不时的瞟一下宛柔。

宛柔站在后面,正翘着脚往前头看,突然感觉到不少目光射过来,心里立即忐忑不安起来。这是怎么了?大伙都瞧自个做什么?她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脸,又小幅度的整了整衣裳。衣裳?她感觉众人的视线不在自己脸上,似乎都在衣裳上,心往下坠了坠。

忽然,透过众人的缝隙,她瞥见一抹粉红,上面绣着层层叠叠的菊瓣,行动之间展现出不同的明暗色调,说不清到底有多少种颜色,或明或暗,或在明暗之间。阳光下面一照,让人觉得仿佛每一片菊瓣都有了生命,都立体的似乎浮在裙摆上,一动就要飘飘扬扬的落下来似的。

渐行渐近,她看见了衣裙的全貌。布料的花样、颜色她都是那么的熟悉,只是真正的明暗绣出来的效果跟她身上的截然不同,高低一眼便分明。尤其是那裙子的腰部,有一条窄窄的白色透明丝带,在侧面打出个漂亮的蝴蝶结,立即多了一份俏皮可爱的感觉。丝带的两端自然垂到裙摆下面,随风微微飘动又多了一分仙气,越发显得她身上这条裙子仿制的低劣!

宛柔的脸火烧火燎的胀痛起来,好像被人扇了不知道多少个嘴巴。若是地上有条缝,她立马就会钻进去!站在这里的都是人精,见郡主到了近前脸色恢复如常,心里却都抱着看好戏的念头。

宛若自然是不在这些人之列,她比宛柔长了两岁,平日里对这个妹妹就是百般的忍让。眼下见到妹妹竟然跟郡主穿了相同的衣裳,还明显是仿制品,下意识就把宛柔扯到了自己身后。

可这个举动显然是画蛇添足,只能让已经注意到宛柔的郡主越发多瞧了几眼。小郡主今年十二,脸蛋圆圆略微带着些婴儿肥,五官有些往开了长的趋势,露出了大美女的模子。她的眉毛又细又长,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小巧的嘴唇粉红娇嫩。

众人给郡主见礼,郡主笑着摆摆手径直朝着宛柔走过去。众人见状自动自觉的往两边分,让出一条路来。

宛若看着郡主迎面逼近,觉得手心直冒汗,心扑通扑通乱跳起来。郡主比宛若矮了一头,嘴边挂着甜美的笑,可她的眼神却让宛若觉得浑身不自在,隐约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她咬着下嘴唇,护住身后的宛柔,行礼说道:“郡主,我妹妹她不懂事,请郡主不要跟她计较。”

郡主没言语,绕到她身后把宛柔拉了出来,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宛柔的脸色煞白,身子僵硬得动弹不了,拼命低垂着头,眼前是一双镶着宝石用绫罗绸缎做得鞋子。她下意识想要把自己得脚往回缩,却半点动弹不得。她感觉到郡主的眼神在自个身上扫,所及之处就像烧红的铁烙头烫过一般。四周人的眼神又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不敢觑一眼,心中却在不停地描画那些眼神的内容——鄙夷,彻彻底底的鄙夷!

郡主并没有打量她多久,可在她看来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时间,长到她快要支撑不住,腿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临来时她侧面打听了些小郡主的喜好:喜欢美食,喜欢漂亮,性子倨傲刁钻带着古怪。郡主会不会扒光自己的衣裳,然后命人把自己扔出李府?或者愤然离开去宫里面告状,让皇上收回给父亲的封号?这可怎么办,不仅自己的前途毁了,就连家里、族里都会被殃及,她成了家族罪人。原本这衣裙该姐姐穿,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替罪羊,真是倒霉!

姐姐怎么轻易把衣裙让给自己,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宛若全然忘记了当初是怎样撒娇、耍赖,才把衣裙要到手;全然忘记了平日里姐姐对她也是百般谦让;也全然忘记了方才姐姐对她的维护之情。